“可是少爷,我有些担心。”安筱蕤在听温彦君说起贡画的时候,脑中已然盘算了画坊现有的画纸、笔墨库存,画师人手以及近来登记在册要完工的画作数量,略感忐忑。此时,她终于是有机会把之前一直困惑和不安的事向他询问一番了,“而且您看这个,我们一向买纸笔墨的几家商号,这家似是经营不善,大半年都已经没能准时供货给我们了,这家又一直在提出必须先预付五成的货款,一切都让我感觉期间有一个重大的风险。”

她竟也看出些端倪了?温彦君对她不禁愈加刮目相看。今年伊始,泾县徽州那里传来的消息都让他心生忧惧。温家看似花团锦簇的生意,其实下面暗流涌动着,处处是不低头细看便无法发现的风险。他对于几家合作了十几年的商家这一向的反应早就疑窦丛生。父亲还在温家生意上的时候,那些老掌柜们,几乎像是兄弟一样的老板们,给温家供货不仅因为付银子爽快、生意量大,他们赚得比较快,还因为彼此都是从不大的店铺一点点壮大起来的这份情谊。如今这些老人家病的病、退的退、卖的卖,商号还是叫同样的名字,却已然不是原本的样子。温彦君相信,再过几年,终究要面对合作的对象都只会在商言商,不复那些温暖柔软的交情。只是这一切,似乎来得比预想中要快一些。这让他有种隐隐约约的怀疑,它不只是自然发生的,总好像有一双手推动着温家进入一个难以为继的境地。

他所以借着安筱蕤豆蔻画像的点子把事情宣传成一个江南皆知的话题,甚至眼下连宫里都想要温家来提供画作,都是想把向来只顾低调做生意的温家置于一个更多人关注的位置,越在阳光下,越安全,与之相关的诸多阴谋也随之容易成为更多双眼睛会看到的奇异景象。这比靠他一己之力去发现问题,去保护温家,显然更有可能。

一开始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安筱蕤。她的出现时机、她的神秘出身,都令人有种过于巧合的感觉。可是当她开口要《寒江笛声梅映雪》的时候,温彦君几乎便放下心来。她究竟从何知道这幅画可以以后再查,不过显然她的目的绝不是以如此迂回和小心的方式来伤害温家,即便她拿到画之后所求之事并非如她所言,而是一个更大的欲望,也不那么重要。

不过有一点温彦君不会让安筱蕤知道,那半年之约,不是因为只有进奉贡画的机会他们才有机会呈上《寒江笛声梅映雪》向圣上求情,而是他担心万一温家有什么差池,甚至那批贡画可能不会如此顺利地完工,可以执画向圣上求赦。

炉上烧着的水发出轻嘶,温彦君提壶洗茶,尔后沏出一杯香气袅袅的清澈茶汤,端到安筱蕤面前。她不明白温彦君这究竟何意,端着那还些微烫手的杯子竟不知所措。

“安儿,谢谢你。之前你只是我温家的学徒,如今我请你成为我温彦君的盟友。你助我度过此关,我助你顺利平反。”

温彦君举起茶杯,示意她也饮尽杯中茶汤。

安筱蕤迟疑了一下,举茶若酒,轻碰温彦君的杯沿,尔后饮茶,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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