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颜永农家最近的是山背面老信家。这是一个家大口活的大户,高高矮矮站一队上墙不用楼梯。

大的挑得水,砍得柴,干得外面的农活小的还在地上爬,抓糖鸡屎吃。

老信两公婆为糊这么多的口,自一撑开眼皮就没停过手脚,从早到晚不落屋。

天晴戴顶草帽,下雨戴个斗笠,午饭都是带出去吃,只是天黑了没生夜眼睛看不见了才回家歇歇脚。

不说大人连大一点的孩子都跟在外面做事,家里留着女孩三毛照管手下能走的、能坐的、能爬的四个孩子。

每到傍晚的时候他们的爸爸回来了,屁股搁在凳上还没坐稳,孩子们一窝蜂地涌到跟前。爸爸的腿上、背上、肩上趴满了孩子。爸爸默在心里很快的清点人头,就像数进笼的小鸡一样:一双、两双、三双。

只要孩子人头数够,至于孩子们身上破了小皮,青了一块,或出了点血都无关紧要,不必大惊小怪上医疗室打破伤风针、上药,只要用手替他们摸几下,拿嘴对着吹几下就算治好了。

爸爸在这个家里是最英明的皇上、最公正的法官也是最严厉的教官,有时还充当一个和事佬。

孩子们争先恐后涌向爸爸,有的急于表功,有的忙于告状,有的撒娇诉苦,各有用心。他们把这一天的经历呈到他们父亲面前,让他们的父亲公正、公平地赏罚。

父亲粗重、雄厚的声音盖过叽叽喳喳的童音:“你们不能乱吵,按老规主一个个说,哪个乱插嘴我就拿针线把他的嘴缝起来,让他今晚吃不得饭。”

孩子们立刻安静下来,因为他们肚子里的蛔虫早帮他们把胃里的食物消化光了,不吃点东西进去那些蛔虫在里面造反要绞他们的肠子的。

被父母封为孩子头的三毛迫不及待地先说,虽然父母把管教弟妹的权力给了她,并给她一根竹棍专打不听话的、玩皮捣蛋的家伙,无奈她身单力薄根本奈何不了像驴牯一样健的四牯和五牯。

任凭她嘴巴念起泡,他们当做耳边风左耳进右耳出。有时搞急了她拿起棍子打他们,还没等棍子够到他们的身上,棍子被夺了去,反挨一顿打。

在她扯起长颈痛哭时,那俩兄弟唱起了歌谣:“老兄打老弟,弟到门角里气老弟打老兄,天地冒眼睛。”所以这根壮胆棍她还不敢随便用。

一天下来她的气已憋紧了一肚子,这时她迫不及待地要父亲帮她出气。

“爸,四牯死不听话,我叫他带七毛,他耳朵被破絮塞了,跑出去戏水、钓鱼虾。你们前脚走他后脚跟着溜了,算准你们差不多要归他就赶在前面归来了。”

“三姐呐,你有嘴说别人,无嘴说自己。你靠着爸妈替你撑腰,就当起指挥官来,光指挥我们做这做那,一点不如你的意动辄在我们头上敲力角脑,我们的耳朵都被你扯缺了。我自然怕了你呀,哪敢待在你眼皮下?只好躲远些。”四牯顾不了规主,赶紧插嘴为自己声辩。

他觉得该说的不赶紧说等会儿讨打的就是他了。

“让你三姐说完。”父亲说。

“五牯偷了作种的花生吃,还把盛花生的缸打破了。我先听到“砰”的一声,接着看见五牯慌慌张张跑过来,我进去一看缸破了。”

五牯也强词夺理的替自己洗刷冤情:“三姐,你干吗硬要冤枉我呢?我亲眼看见缸是那只花猫打破的。嘴巴乱吃得,乱说不得。你以后说话过细些,要留着嘴巴喝粥水。”

“好吃死了的东西,你才要留着嘴巴喝粥水呢!”三毛还嘴。

“你跟我记着。”五牯说。

“记着什么?你给我自在点,让你三姐把话说完。”爸爸

“六毛跟七牯老不合,做一堆就扯皮,今天为了争小凳,六毛推倒起七牯,把他的头摔了个大包。还有七牯喜哭,有事没事哭一场。”要让三毛说完的话这一夜可能都不够。

“吵死啦!”大毛对弟妹们缠住爸爸不帮着做饭,妈妈又喊她去烧火相当不满。她刚做完外面的事又要做屋里的事,从犁上改到耙上,哪有不气的呢?

“你们一天到晚在荫里屋里玩还不安份,我在你们这年纪砍柴、放牛、扯猪草哪样不干?我们先出来的人犯了法,该受罪的!我们跟随父母田里地里不分白天黑夜,不住手脚的累死累活,都是为了填你们这些无底洞、蛀食虫、吸血鬼、造粪机。惹怄了我,我用牛粪拌沙子堵了你们的屁股眼。”二毛帮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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