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有人在秦淮河发现那三具尸体,立刻报给上元县衙门。

上元县令不敢怠慢,带上县衙的捕头和差役,把刘千户等人捞出来验尸,这是涉及到锦衣卫的命案,县令不敢善做主张,回到县衙写好封文书,上报给应天巡抚衙门。

与此同时,在应天巡抚衙门外,有个风韵犹存的少妇,带着两个孩子正在捶击登闻鼓,不一会儿,身穿青色长袍、头戴半红半黑高筒帽的皂隶,从巡抚衙门里走了出来。

皂隶大声问道:“你是何方人氏?有何冤情?”

少妇呼喊着跪倒在地,连声高呼……

“请青天大老爷给小民做主!”

“如此说来,你是徐鲲家的?”

“民女松江华亭徐张氏,是徐鲲的原配,状告应天府的汤景,奴家相公、被那勾结倭寇的汤景害死了……”

“跟我走吧,海老爷正在升堂问案。”

于是,皂隶说把她们母子带进公堂,海瑞端听取徐张氏的陈述。

“徐张氏,本官问你,你为何认为汤景害死你家相公?”

“青天海老爷明鉴,奴家叔公致仕还乡,奴家相公为此准备购置三千顷田地,给叔公养老,本该回华亭支付银子,可是到现在也没回家,奴家母子就到南京来找他,才得知汤景突然回来了,蹊跷的是,汤景一回来,花巨资买下一座新宅,要不是他害死奴家相公,他哪来这么多钱?”

海瑞被这番话所震惊,心中暗想:华亭县的田地,按照十两银子一亩,要买三千顷田地,就得三百万两银子,徐家可真够有钱的,如此看来,徐阶与那严嵩有何区别?

用心思量一番,海瑞强压怒火……

“你可知汤景的家世?”

“早年间,汤景和奴家相公是朋友,据说他们是开国功臣之后,后来,汤景外出做生意,听说被海盗给抓走了,奴家相公正是为了帮他,才被那何氏所勾引,这何氏不守妇道,当了奴家相公的外室,这些年来,奴家相公把外面赚的银子,都藏在汤家,现在汤景一回来,奴家相公莫名其妙就不见了,请青天大老爷给民女做主!”

海瑞判断,其中必有蹊跷,但首先还是对前首辅大学士徐阶不满。

“徐鲲常年在外,既然本该回家,你在家里等着也就是了,而你好像知道他已经不在人世,带着家眷赶往南京状告汤景,难道你未卜先知?”

“这、这、奴家相公往家里捎过信……”

“呵呵,徐张氏,你不要吞吞吐吐,也许现在你家相公已经回家,可你却一口咬定汤景把他害死,难道你能确定徐鲲死了?”

“海老爷,民女虽无证据,但有这样的预感,你和奴家叔公同朝为官,民女的冤情,请海老爷替奴家做主!”

不提徐阶还好,徐张氏越是这么说,海瑞越来气,不由得怒火中烧。

“自汤景一回来,我就开始查他,他若有不法之处,我定会严惩不饶,你且说说,不在家里等着徐鲲,却跑到南京来状告汤景,难道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听海瑞这么一问,徐张氏低下头,不知该如何作答。

徐鲲的长子也只有十来岁,发现他母亲不知所措,便抢着解释……

“有三名锦衣卫来过我家,找我爹要债,我娘跟他们说,我爹在南京汤景家,趁着锦衣卫在松江府还没走,我娘怕出事,就想赶在锦衣卫到来之前,到南京通知我爹一声,故此,才有了刚才的猜测。”

听说锦衣卫到徐家要债,海瑞问道:“你们可曾到汤家去过?”

徐张氏答道:“昨日午时,奴家母子来到汤府,见到的正是那三名锦衣卫,听他们说,奴家相公失踪了,汤景全家刚被赶出去,奴家就赶紧打听,才知道汤景居然花七十万两银子,买下那座大宅院,难道不是汤景害死奴家相公,吞掉我家的银子?”

海瑞闻听,大为震撼。

“传吴师爷。”

话音刚落,就见满头大汗的吴师爷跑进公堂。

“启禀海老爷,不好了,秦淮河里发现三具锦衣卫的尸体,上元县令派人打捞出来,他不敢擅自问案,送到我们这儿。”

海瑞顿时震惊万分,但很快又镇静下来。

“吴师爷,正要问你,你昨日看管汤景的府邸,有没有看见过她们母子?”

吴师爷仔细打量徐张氏,连连摇头……

“昨日汤景领着全家老小搬进新家,我们全都跟走了,这母子三人是不是去过汤家老宅,我们不知道。后来,我们不是把汤景抓到衙门,到了晚上,老爷你就把他放了,这才嘱咐我们在两边派人看着,仍没见过她们娘仨。”

海瑞讲道:“徐张氏,等上元县把尸体送来,你要仔细辨认,看看是不是你见过的锦衣卫。”

刚才徐张氏还真不好判断,徐鲲是否真的出事了,听说那三个锦衣卫已死,趴在地上痛哭流涕……

“青天大老爷给我做主,汤景失踪这些年,一定是当了海盗,他勾结倭寇谋害奴家相公,又害死这三名锦衣卫……”

亡羊补牢、犹未为晚,海瑞立刻派人速去捉拿汤景和朱辉,同时把汤府看管起来。

此刻,海瑞有一种受骗的感觉。

“吴师爷,你是这里的老人,昨日那提学官吴学政来见我,乘坐一顶烂底的小轿,我来问你,他平时是不是也这么简朴?”

“回禀海老爷,提学官大人平时出门,那是得铜锣开道,乘的是八抬大轿。”

海瑞带着满脸的愠怒,对吴学政深恶痛绝。

“你速去给我好好查一查,这位提学官大人品行如何?”

杨捕快、吴师爷走后不久,上元县把那三具尸体抬进公堂。

海瑞讲道:“徐张氏,请你来仔细辨认。”

徐张氏一眼便认出刘千户,只感觉两耳轰鸣、眼冒金星,一头栽倒在地,两个孩子抱住他们的母亲,哭着给她拍胸捶背……

这日清早,汤景把朱辉找来谈话,看着他那双通红的眼睛,不禁嘿嘿一乐……

“小子,昨晚没睡好吧?”

朱辉红着脸答道:“叔叔,不要拿我消遣。”

“银子都已经运到太仓黄渡港,当年,那里是朝廷市舶司所在地,虽然后来改在宁波,但现在依然十分繁华,以前,咱家在黄渡有座码头,却被徐鲲这王八蛋给卖了,汤诚准备再买座仓库,打造一艘大船,加上租赁码头,采办货物,恐怕三十万两银子都不够!”

朱辉心想:你知道银子不够使,还买这么大一座院子?

看他低头不语,汤景拍拍他的肩膀,苦笑两声……

“我怀疑你婶婶变心了,你得帮我摸摸底。”

朱辉本想规劝几句,但又一琢磨,自己一个外人,何必管他们的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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