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海瑞把棺材拉回家,埋头写下一份奏章,亲自送往文渊阁。

看罢海瑞上疏,嘉靖皇帝简直气急败坏,立刻召见徐阶、朱希忠。

“今日宣你们进宫,本想问问太子裕王之事……”

伴随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嘉靖皇帝讲不下去了,黄锦赶忙给他拍胸捶背……

徐阶赶紧伏地叩首……

“请陛下保重龙体!”

“朕知道,早晚得有殡天之日,你们不必紧张。”

徐、朱二人齐呼“万岁”。

嘉靖皇帝忽然拿出一份奏折,扔在二人近前……

“这是海瑞的折子,你们看看吧。”

徐阶连忙把奏章打开,成国公也凑过来了,二人边看、边皱起眉头……

足有一刻钟,嘉靖皇帝挺直身子,干咳几声,似乎有底气了。

“朕千秋之后,相信自有公道!但不知你们有何看法?”

此刻,徐、朱二人才看一半,早已吓得面如土色,只见海瑞在奏折中写道:

户部云南司主事臣海瑞谨奏;为直言天下第一事,以正君道、明臣职,求万世治安事。

君者,天下臣民万物之主也。惟其为天下臣民万物之主,责任至重。凡民生利病,一有所不宜,将有所不称其任。是故事君之道宜无不备,而以其责寄臣工,使之尽言焉。臣工尽言,而君道斯称矣。昔之务为容悦,阿谀曲从,致使灾祸隔绝、主上不闻者,无足言矣。

过为计者则又曰:“君子危明主,忧治世。”夫世则治矣,以不治忧之;主则明矣,以不明危之:无乃使之反求眩瞀,莫知趋舍矣乎!非通论也。

臣受国厚恩矣,请执有犯无隐之义,美曰美,不一毫虚美;过曰过,不一毫讳过。不为悦谀,不暇过计,谨披沥肝胆为陛下言之。

汉贾谊陈政事于文帝曰:‘进言者皆曰:天下已安已治矣,臣独以为未也。曰安且治者,非愚则谀。’夫文帝,汉贤君也,贾谊非苛责备也。文帝性颇仁柔,慈恕恭俭,虽有爱民之美,优游退逊、尚多怠废之政。不究其弊所不免,概以安且治当之,愚也。不究其才所不能,概以政之安且治颂之,谀也。

陛下自视,于汉文帝何如?陛下天资英断,睿识绝人,可为尧、舜,可为禹、汤、文、武,下之如汉宣之厉精,光武之大度,唐太宗之英武无敌,宪宗之志平僭乱,宋仁宗之仁恕,举一节可取者,陛下优为之。

……

看到此处,徐阶再也读不下去了……

“陛下,虽说海瑞其罪当诛……”

没等他继续往下说,黄锦就开始催促……

“还不快点把海瑞抓起来,他要是跑了,可如何是好?”

朱希忠答道:“海瑞这个人向来有傻名,听说他在上疏之前,知道自己冒犯必死,已经买好棺材,与家人诀别,他家奴仆都吓跑了,为臣知道,他决不会跑。”

沉寂片刻,就听嘉靖皇帝苦笑一声……

“朕何尝不想临朝听政?海瑞说的都对,朕不自谨,导致身体多病,这才遭受招致他的责备辱骂,徐大学士、成国公,起码你们都知道,朕何曾误过任何一件国事?”

“天下都在陛下掌握之中。就这份奏折来看,微臣认为,海瑞要学比干……”

“徐阶,不必说了。朕也觉得此人有比干之才,但朕决不是殷纣王!”

徐阶、朱希忠都听懂了,肯定不会处死海瑞,便赶紧伏地叩首……

“陛下圣明!”

“徐阶,你先下去吧。”

等徐阶告退,嘉靖皇帝问道:“成国公,朕来问你,派往海外的锦衣卫可曾完成任务?”

“启奏陛下,海盗据点业已铲除,漏网者不过二、三十人,都是些宵小之徒,不足为虑,也难为他们几个了,如今正在设法打捞古铜镜。”

“朕也知他们不易,你不必替他们辩护。现在,又有新任务了,这是东厂转来的琉球密函。”

朱希忠看罢,吓出一身冷汗……

信中提到堺町商人林道巽,为其家族利益,包庇萨摩寇首林文俊,刻意隐瞒严世蕃、罗文龙的阴谋,到目前为止,还有很多秘密不为人知,可如今,海盗余党仍在勾结倭寇、贩运军火……

于是,朱希忠诚惶诚恐,再次伏地叩首……

“陛下圣明,是臣等失察,臣知罪。”

“哼!还说什么漏网者不过二、三十人,都是些宵小之徒!现如今,寇首林文俊逃亡琉球,不少官吏已被其收买,将来必是心腹大患。朕在位四十五载,有二十多年,深受倭寇其害,朕希望百年后,给后世留下一个太平稳固的江山,望你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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