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慈宁宫,押送陌离的其中一名侍女便忍不住对旁边的侍女调侃道:“你知道么?我来慈宁宫做事有五六年了,还没见过太后发这么大的火呢。”
快速掩掉嘴角边的那抹幸灾乐祸的笑容,侍女接着转过了目光,看向一旁低着头的陌离讥讽道:“呵,敢跟太后这么说话的人,你也真算当世之中的第一人了,因为……之前和你一样的那些人都已经不是人了……”说着,侍女朝陌离挤眉弄眼的比了一个杀头的动作。
然而,听了侍女的话,陌离脸上并没有出现这名侍女想要看到的那种惊慌害怕的表情,反倒仍旧一脸平静的继续向前走去,仿佛侍女所说的事情和她没有关系一般。
“你……”
看到陌离仍旧淡定自然的神态,侍女顿时觉得似是一股气堵在了胸口,是既咽不下又舒不出,瞬间憋的她面红耳赤甚至有着一丝丝的窒息感。
没有看到她想要的效果,侍女并不死心,转了转眸子后再次朝陌离煞有其事的说道:“你知不知道管事院是什么地方,听宫里的人说,那里不仅阴森恐怖,而且有着和天牢审问犯人一样的残酷刑具,进那里的人就算是不死,最后也得脱层皮,不过就你这小身板……啧啧啧。”侍女狰狞的笑着,“到时候随便给你用上那么几样,估计这皇宫便又要多一具亡魂了……”
“说够了么?说够了便快走吧。”陌离突然止住了脚步看向侍女,语气平静的答道。
刚刚紧张是因为那么多人直盯盯的看着自己,再加上这是第一次见穆轩的家人,怕表现的不好才会紧张害怕,而现在……
呵呵,现在这一切已经都不重要了,既然已经知道了他们不喜欢自己,又何必去刻意逢迎?更何况还是一个不把别人尊严当回事随意侮辱别人父母的人。
此刻她心中失落的,是不知自己是否还有命活着出了这皇宫,她还不曾与父母团聚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么?
陌离朝着四周望了望,精致的楼阁,奢华的宫殿,此刻看上去却都是那般的冰冷。
这繁花似锦的皇宫虽极尽奢华却并不是她所追求的东西,若是可以,她宁可选择与奶奶的在那简陋的茅屋之中生活。
看到陌离仍旧不为自己的话语所动,侍女瞬间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在人前卖弄的猴子,瞬间感到出丑的她,脸上突然闪过了一丝囧态。
“哼,再让你嚣张一会,过会看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似是为了掩掉脸上的那抹不自然,侍女怒气冲冲的冷哼一声,接着推搡着陌离继续向前走去。
似是看到同伴在陌离这触了霉头,另一名侍女最终并未来找陌离的茬,耳边一时间没了那只讨厌的苍蝇声,寂静下来的周围却又令人感到一阵阵的冷清。
宫阙楼台,廊腰缦回。
歌台暖响,酒色融融。
在这奢靡豪华的皇家院亭之中,陌离却更多的感受到的是刺骨的寒意……
……
皇宫西侧,地处稍偏。
一座比周围略微破败的宫殿静默的矗立在这里,低沉的暗红色调给人一种压抑感,而不时传出的阵阵惨叫声,却令人不尤的感到头皮发麻。
“啊啊”
“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啊!”
阴深幽暗的环境里,夹杂着不断从四处传来的各种惨叫声、求饶声、谩骂声……歇斯里地的绝望声,直让人毛骨悚然。
一间间囚室里,此刻关着不少浑身血迹斑斑的人,而其中的有些,从外表上大致看上去,却似乎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
这些还算处在不谙世事年纪中的孩子,此刻却被残忍的定上了一个“犯人”的标签,在这阳光照不到的地方,经受着惨无人道的痛苦折磨……
看着周围无比血腥的场景,陌离的心中似是有一股赤焰在叫嚣着,可最终……所有的炽热汇聚到了双手那冰冷的镣铐之上时,却顿时逐渐消散而去……
“唉”一声叹息从陌离的嘴中无意识的发出,但比起周围此起彼伏的哀吟声,却显得那般无力。
而陌离身旁押解的侍女也没好到哪去,二人皆被眼前的这些场面所惊吓到,刚刚还是陌离眼前张牙舞爪的龙虾,而如今却畏缩的像只待宰的绵羊……
“之前只是听别人说这里有多可怕多可怕,如今到了这里才知道……”两名侍女颤颤巍巍的往前走着,这里不是可怕,这里乃是人间地狱,真是难以想象,在这瑰丽奢华的皇宫内院之中,竟还有这样的地方存在。
两名侍女死命的低着头朝前走去,而没走上几步,刚刚的那名侍女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连忙朝一旁的陌离悄悄的瞥去……
待看到陌离的表情再也不像之前的那般平静淡定时,上一秒还无比惧怕的她,嘴角边突然滑过了一丝的阴笑。
“你之前不是很厉害吗?怎么?现在知道怕了?!”侍女玩味的戏谑道。
“……”对于侍女极具挑衅的话语,陌离却一个字都没回她。
是怕吗?不是!
此时的她看着眼前这如人间炼狱一般的景象,第一时间在心中闪现的并不是恐惧和害怕,而是怜悯和悲痛。
第一次,她感觉到世间并不像自己认为的那样完美、那样的充满欢乐,它也有着像皇上、太后和这些施刑的恶人的存在,而这些……却是她之前从来不曾想到过的。
“救救我……”
陌离一行人刚刚走到一间囚室前,一位浑身是血,面目已被污浊的血迹所掩盖看不清长相的女子朝着陌离弱弱的出声道。
陌离停住脚步,朝着声音望去,看身形此人应与自己一般年岁,仿若十五六岁的样子。
“别看了,你不久也会跟她一样的。”囚室内的施刑人邪笑道,说着右手又是用力的一鞭朝着少女的背部抽去。
这次少女连喊疼的声音都没有了,俨然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随时都可能死去。
望着身子瘦弱单薄的少女,陌离忍不住出声的朝着正在施刑的太监问道:“不知她犯了什么罪?”
“什么罪?她打碎了皇上最喜欢的花瓶,这种惩罚对她来说算是轻的了,要不是皇上仁慈,就株连她九族了。”太监阴阳怪气的腔调在囚室之中回响,令陌离的脸色微微泛白。
“只因为打碎了一个花瓶?呵”陌离冷笑了一声,接着步履无比艰难的离开。
一个花瓶竟抵不过一条正处青春年华的人命。
这句话给陌离带来的冲击无疑是巨大的,心中久久不能平复的她第一次开始怀疑起上天的不公,为什么那些人一生下来便可以荣华富贵,为什么他们在享受着百姓恩泽的同时却又不知道珍惜,如此肆无忌惮的视百姓的性命为草芥。
陌离很想当面问问那些人,难道你们的心不会痛吗?!
一阵感叹过后,涌来的却是深深的无力感,如今的她连自身都难保了,又谈何救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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