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发正中央的位置坐着一个头发半百的老头子,尽管他没开挂般将他的气场四散,不过他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不好惹非常不好惹。
而他的两侧,除了站着曾经敲过我家门的戴良辉,还有个生面男子。
至于周唯,他已经从靡靡状态里抽身而出,他翘着二郎腿坐在老头子对面,他满脸写着我就这样的人你要不爽我我也没办法的欠揍表情。
从短暂的惊吓状态里缓过气,我正忖量着我该立在原地尽量把自己的存在感模糊到最低,还是走上前去装作大方得体地打个招呼,那个老头子忽然朝我这边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又将目光收敛回去。
我微怔间,周唯已经腾身站起,他大步流星走至我身侧,手恰如其分覆在我腰间,他带持着我走到老头子面前,他用我分辨不出其中真味的语气说:“刘多安,这是爷爷,叫人咯。”
让我对着首次见面的人,就用那么亲近的称呼,那还不如杀了我。
自作主张,我努力往脸上兑点笑容:“周老先生,你好。”
面无表情,周老爷子肆意打量着我一阵,他并未急着回应我,他而是朝着站在他两旁的人挥了挥手。
戴良辉和陌生男子出去时,轻手轻脚的带上门,一下子少掉两人,空间变得了些,但压迫的感觉不淡反而重了不少。
眼神仍在我身上溜,周老爷子平缓的语调里却满满压制:“给我介绍介绍你自己。”
掐着周唯的手指暗示他先把主场交由我,我简单几字:“我叫刘多安。”
身体端得笔直,周老爷子仿佛只有眼珠子在动:“你叫什么名字,其实我并没有多大兴趣知道。”
扫了周唯一眼,确定他已然是一副放任随我高兴的样,我的心变得分外安定,大话张嘴就来:“那可不太好,毕竟缘分到位了,我有可能成为您孙媳妇哩。”
这个老头儿,他的皮囊宛若钢铁,将他所有的情绪波动稳稳拦住不让溢出任何,他用我穷尽全力也无法辨析清楚的笑对着我:“小姑娘,你好像有点过度自信。”
我昂首挺胸:“那是,我要自卑一点,还真配不上您孙子嘞。”
突兀的,周老爷子哈哈笑了起来,他用手触着他下巴胡茬凸显的地方,转向周唯:“臭小子,你这次眼光还不错。这小姑娘,可比你之前混的那些强多了。”
先不说这话的真正意思到底是啥,就单从直面意思那就是一种肯定,然而周唯这丫并未买账,他两边肩膀一上一下地抖了抖:“破老头,你跟谁聊就跟谁聊,别一会会的把我拽进去,我对你这种老派的话题提不起劲。”
“好。”
又把目光焦点交给我,周老爷子说:“你吧,还不错。”
我听着这话,觉得其中意味很是古怪,我于是勉强挤笑:“谢谢。”
慢腾腾地拿起茶几上一个看起来极其高端的水杯模样的玩意喝了一口水,周老爷子的视线凝接我双眸,他语速变得分外缓慢:“不用那么客气,我总不能承认自己孙子眼瞎,我就说的套话,刘小姐你不必当真。给刘小姐造成的尴尬,敬请谅解。”
先是蹙眉,我却很快释然,坦然笑:“没有关系,反正我又不靠着赞赏和认同来吃饭。”
不知是真的气度宽阔到惊人,还是他是那种阴暗蛰伏者,周老爷子并没有过多的情绪更迭,他仍作热衷与我聊天的模样:“刘小姐,我很支持你与我家小唯谈恋爱,你还算有趣,不会让他发闷。”
吃过一次瘪,我要不学精的再吃一记,我肯定能把自己鄙视个半死。
在周唯饶有趣味的观战里,我索性开大招来装逼:“他也还不错,跟得上我步伐。”
身体微微动了动,周老爷子总算有些许异动,他的声音强度也浓了些:“我实在不忍让刘小姐这样洋溢着青春自信的小姑娘被幻想蒙在鼓里,难以直面残酷的现实,我想我该把话说清楚点。”
竖起个手指来,周老爷子沉沉的声音里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确实,我赞同让我小唯与刘小姐谈恋爱。毕竟我是一个还算开明的家长,我绝对要让自己的孙儿可以享受当下,享受自由恋爱给他带来的乐趣。但是,恋爱自由不代表婚姻自由,刘小姐你当我家小唯的女朋友,可以,你甚至可以当一辈子。只要你有这个本事,我没意见。不过,你想嫁进我周家,下辈子都不可能。”
抓着一旁的拐杖,周老爷子站起来,他杵着往地面戳了戳,说:“我言尽于此,刘小姐你看着还算机灵,我相信你会作出最正确的选择。”
纵使我不是那么听不懂歹话的人,可被周唯的至亲家人丢来那么一连串的打击直捶心口,我还是没能立马像游戏里加满血就能疾驰前进与对方来个你死我活,我就像暂时被扼住咽喉似的沉寂下去。
让我讶异的是,刚刚一直若无其事看着热闹的周唯,他的脸上不知何时被一层厚厚的冷霜覆盖,他看着他爷爷的眼神,就像凛寒深冬里厚结成团的冰,他嘴角往上挑了挑,张嘴就是满腔嘲弄:“周进阳,你是因为管不住自己的儿子挫败感太深,所以想跑到我面前来收复失地么?”
我就说呢,再是城府深沉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被到点点上,也容易任由情绪如脱缰野马肆意奔腾。
转眼乌云密布,周老爷子嘴角被他扯动的幅度极大,他愤愤然:“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我是你爷爷!你怎么说话的?直呼你爷爷名讳这么没教养的事,你不想想就干了,你的家教涵养都哪去了。”
眼皮子抬了抬,周唯眸中的冷漠像是覆在一片雾上,白茫茫的尖锐似乎触手可摸,他慢腾腾的说:“我家都没有了,你跟我谈家教,不觉得可笑吗。”
周唯说的每一个字,就像秋天的落叶扑向大地,声调都很轻,却带着义无反顾的悲和怅然,直捶得我心里面一阵阵的发慌。
若有所失的感觉缭绕心间,想要给他依附的冲动支配着我,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明明室内的温度没有变过,周唯之前一直热得像团煤球的手此刻却凉得像根冰槌,仿佛怎么捂都捂不热似的。
有狂潮在心底涌动,我只管把周唯的手锁得更紧,而又竭尽全力屏住呼吸,力求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以为影响这一场似乎压抑已久的爆发。
愧疚先是从周老爷子的脸庞上衍生出来,慢慢蔓延到他眉宇与眼内,他刚刚端着的高姿态顷刻跳水落贴到地,他迟疑着上前半步,又小心翼翼顿足:“小唯,爷爷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人,我不想再遭遇那些白发人送黑发人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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