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唯的直呼其名,让我知道了那女人名字的同时,也深感他与她之间的沟壑已经深不可测,而我对此一片茫然,我更不会愚蠢到横插一脚。
屏住呼吸,我用尽办法淡化我的存在感,牢牢坚守着一局外人该有的觉悟,静默地关注着事态发展。
刚刚对着我,摆着一副目中无人居高临下款的毛洁琼,她像是瞬间换了个人,她的眼眶里有红意涌动,她欲言又止几个来回,迟疑着想要上前,却在周唯冷淡的目光里定住,她再开腔语气里已然有些巴拉着的意味:“小唯,我昨晚看到你瘦了那么多,担心你吃不好,我想过来看看你有没有什么需要…”
朝着毛洁琼抛去个散淡的目光,周唯的声音更是索然:“滚出去!”
周唯的声调不算是高,可里面却蘸满决断,自然而然迸发出一股不容置喙的威力,他明明不是对着我发难,我却心头一颤。
至于毛洁琼,她的反应更甚。
身体大幅度地抖动着,毛洁琼缓冲差不多半分钟才稳住,她脸白如灰,涂着浅色优雅唇彩的唇扇动得厉害:“小唯,我和你…”
拳头不知何时捏了起来,周唯拧了拧身体对着墙就是重重一锤,他咬牙切齿:“不要在我面前提那个让我恶心的名字,不要再跑到我面前恶心我,你给我滚!”
伴随着这震耳发聩的闷响,我蹙起眉头,上前,两手抱住周唯还想再往墙捶的手臂,可他的动作太快力道太猛,我这番阻滞等同没有,眼看着他的拳头又要撞在墙上。
急了,我也顾不上那么多,我摊开手掌径直覆盖上去当个人肉垫子。
按周唯那力道,我以为我的手掌不来个骨折,也得肿个三头两天,所幸拳头刚刚触碰到我的手背,身处暴走边缘的周唯仿佛被什么拽住了般,他顿了顿,最终松懈下来。
把我的手摘下来,周唯静默着弯下腰去捡那袋子柠檬,他站直腰时,刚刚那些骇人的激昂已经消失到无影无踪,他浑身散着冷漠劲,淡淡然地扫了毛洁琼一眼:“别逼我把你扛着扔出去。”
眼睛里面的惊恐,就像一场连绵大雾,毛洁琼像天底下大部分的妈妈那般,被周唯话说到这种地步,她仍然作势要上前,关怀的姿态:“小唯,你的手”
目光像是被兑上超浓的强力胶,周唯的视线钉在毛洁琼的身上,语气间冷冽更是茂密:“我劝你最好不要逼我。”
俨然像是在顷刻间被抽干全身水分,毛洁琼以马不停蹄的速度枯萎,她宛若在几秒间苍老,她以手捂面:“小唯,妈也是个普通的女人,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或者就会明白了。”
瞳孔倏然放大,白眼仁成为主宰,周唯的眼珠子滚了滚,他最终一个字都没有落下。
寂静对峙一阵,毛洁琼把脸埋得更低,她蹬着那么高的鞋子,走起路来却像是飞起一般,转眼就跑没影了。
把柠檬塞给我,周唯一脸若无其事,说:“刘多安,你先去弄饭,我先搞搞卫生,等会过去给你帮忙。”
如出一辙的,不等我回应,周唯径直朝着阳台方向走去,不一阵他回来,手上不仅仅揣着个抹布,他还捏着一个消毒液啥的。
蹲下去,周唯开始往毛洁琼刚刚站过的地方喷消毒液,那浓郁的味道通过空气这媒介传播,很快拱着钻进我的鼻子里。
忍住想要打喷嚏的冲动,我也蹲下去,抓住周唯的手:“行了行了,你别弄了,我来吧。”
还是一脸平静,周唯语气浅淡:“别,我来就行,这太脏,刘多安你赶紧的去厨房。”
我压根不需要劳烦任何一个脑细胞,都能意识到周唯平静的皮囊里藏着多少的惊涛骇浪。这样似乎藏匿着太多故事的他,首先激起的不是我八卦的心,他先是触碰到了我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柔软,我哪里能安然的该干嘛干嘛去。
仍旧执着钳制着他的手,我把气息压了压:“你不要这样,可以吗?”
并未立刻响应我的劝说,周唯执拗着与我僵持一会儿,他有些颓然垂下手,摔坐在地板上,腿蹬得老长。
或是怕我看透他这一刻演绎着的万千情绪,他把脸转向别处定住:“让你见笑了。”
语塞一阵,我也不管他看没看到,我为了表达强烈的否认猛的摇头:“没有。”
其实在这一刻,我内心同样有止不住奔腾的波澜起伏。
我曾经肤浅地以为,我的孤独感那么与众不同,只有我那么刻骨地痛恨着与我血脉相连的家人。但这段时间目睹过罗智中与罗开的对峙,再到今天亲眼见到周唯与毛洁琼的磨心,我才恍然发现在这个繁华世界里有着雷同际遇的人总是一抓一大把,我们这类人同样的匍匐着攀爬着拉锯着,似乎永不停息。
我没有办法,在此时此刻抱着同病相怜的心绪给周唯说,没有什么见笑不见笑,我也恨透我那一家人,恨出一个坑来。
我一直认为所有能拿出来倾诉分享的悲,那只不过证明它还没有深刻到融入到骨骼里,它还不至于成为那种被揭开就会使人痛不欲生的伤口,而我的伤口,却远远凌驾在痛不欲生之上。
我想,失态的周唯,他也亦然。
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断然不会做那种拿着个铁锹死命挖他故事的傻叉。
凑过去,我抓起周唯的手翻着看了看,说:“诶呀,这都破皮儿了,你家有破痛油之类的玩意不,我给你弄弄哩。”
顺势把手啪嗒在我大腿上,周唯抬了抬眼皮子:“刘多安,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么?”
我敛住眼神,与他对视:“你想说的话,你会说的。”
眼神里有些异样的内容闪烁着,周唯的嘴角往上挑了挑:“你没好奇心?还是我激不起你的好奇心咯?”
我撇嘴:“当然有。但你不想说我还问,那岂不是强人所难。”
大手扣过来,一把覆盖在我的头顶上揉了揉,周唯终于露出久违的坏笑:“我还真没挑错人。看你平常咋咋呼呼的,关键时刻智商和情商都没掉链子,跟你呆一起,可比跟好一些老是打着关心的幌子企图刺探我的脑残女人舒服多了。”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意思是,你之前女人很多,你左右权衡后选的我?”
定定的用视线勾住我一阵,周唯的声音又往下一路走弱:“刘多安,我现在的心情特别沮丧,你能不能安慰我一下咯。”
把脸仰得老高,周唯这丫俨然瞬间化身小绵羊,他可怜巴巴的语气:“跪求安慰。”
我勒个擦擦啊,长得帅就是个优势,平常要是别的男人敢在我面前弄出这样的姿态,我早二话不说一边巴掌抡上去骂人了,可对于周唯这厮,我却鬼迷心窍的被撩得神魂颠倒,连说话都不太利索:“我最不懂安慰人了,不然…你给我说说要怎么安慰你,你才能马上好。”
周唯自然而然把脸朝我这边凑了凑,他吹出来的气息掠过的我鼻子到处游荡招摇:“你懂的。”
咬唇几秒,心摇神荡的我飞快贴过去,在周唯那丫的脸颊上蜻蜓点水般蹭了下,又疾疾收回。
眼睛微眯着,周唯睨了睨我,他用手往自己的腮帮子那儿戳了戳:“还不够,继续。”
按理说我见他这都能嘚瑟上了,我是万万不能再顺着他的,可架不住被鬼迷住的心窍啊,这次我直接上手环扣着周唯的后脑勺,唇作势又要落他的脸颊上。
却在电光石火间,周唯反被动作主动,他率先一步黏上来,吻犹如过境台风肆意掠夺,他撩起来的悸动排山倒海着快要将我淹没,我就像一条被推上沙滩的鱼,无力承受着这酷夏一般的热情冲击,沉沦在这激荡里不能自拔。
我将要窒息之际,周唯终是松开我,他的双手落在我的双肩,他的目光凝聚成团与我的视线交织着,他说:“刘多安,我认为我有必要,跟你交代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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