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

好熟悉的声音,盼兮皱皱眉,眼上像糊了层浆纸,她吃力地睁开眼,面前浮现出一张忧心忡忡的脸。

“怜碧!”盼兮惊叫,她在心里默默轻叹了口气,原来都是一场梦啊,自己还在百花院呢…

听到这声叫唤,怜碧眼泪顷刻涌出,她点头,泪珠子跟着“吧嗒吧嗒”直往下掉,“是我…小姐…”

盼兮枯瘦如枝般的手想抹去怜碧脸上挂着的泪,脸上露了淡淡的笑,轻嗔道:“傻丫头,又哭鼻子,这么大了,也不嫌臊!”

盼兮动动身子就想起来,这一动,身子骨就跟要散架了似的,浑身又酸又痛,盼兮下意识地转眼看了四周,月白色的绸绫床帐上花团锦簇,成群结队的鸟儿争相嬉戏,屋里落了架素屏,没有任何花样,与这间屋子的内饰一样简单古朴典雅。

空气里弥漫着陌生的气息。

“这是哪儿呀?”盼兮疑惑。

“小姐,这是穆长官的府邸。”怜碧轻声回答。

“穆长官?”盼兮诧异,她合上眼,来来去去,怎么还在梦里呢…脑海中浮现出茶色灯光下穆炎煦的脸,淡淡的柔柔的,她一惊,慌忙抓了怜碧的手,问:“怜碧,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里?”

“穆长官把我赎出来了。”

怜碧拿了个引枕垫在盼兮腰下,好让她坐得舒服点,锦缎面的被子随着动作滑至腰下,怜碧默默地拾起来,拉到盼兮下巴颏下,呵护瓷娃娃一样小心翼翼的,这个向来咋咋呼呼的丫头不一样了。

盼兮让怜碧坐近些,仔细端详着她,样子倒是变化不大,“这些日子,姆妈他们对你好吗?”

“好…小姐,您可不能哭…”怜碧哑着声,顾不上自己脸上的泪水早已糊成一片。

黎望舒穿过素屏向他们走来,“哎呀,好好的,怎么就哭上了呢…”

盼兮想下床行礼问好,黎望舒按住她的肩膀,责怪道:“你这身子快别起来,好好歇着…怜碧,去厨房看看你家小姐的药是不是煎好了…”

怜碧行了个礼,就出去了。

黎望舒拖了个绣墩坐在床侧,摸了摸盼兮额头,关切地看着她说:“可算好些了,前几日还烧得厉害,真叫人急坏了!”

穆太太看向自己的目光里都是关心,盼兮看了内心一动,哑着声说:“穆太太,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快别说这些话,什么都别再想了,好好养着,你还年轻,别落了病根回头把身子骨折腾坏了!”

黎望舒轻轻捋了捋盼兮凌乱的额发,“缉煕都跟我们说了…哎…”,她深深叹了口气,“你这病得脸都憋下去了…”

盼兮唯有的印像还停留在穆炎煦官邸的起居室里,里面总是洋溢着浓重的药水味,还有位穿着白大褂黄头发的西洋人时时在面前摇摇晃晃。

藏在被子里的手热出了汗,安在手底的床单却柔软极了,她问:“穆太太,我怎么会在这里?”

黎望舒好气又好笑地说:“要不是那日我去给缉煕送衣服正好撞见乔治医生从里面出来,他指不定要一直把你扔那里呢…你这么病着,人都烧糊涂了,那是什么地方,他哪能顾得了你,别说影响不好,就是厨房煎个药也不成,每天扎针、掉药水的,人都治废了,我就铁了心跟他说要把你带回来调养…”

盼兮手热得伸到了被子外头,黎望舒又拉起被子罩住,素屏外头怜碧虚虚的身影晃动,黎望舒摇摇头无奈笑道:“粗心是他,细心也是他,听我提了要带你回来,他还不依,第二天倒把怜碧这丫头一起送回来了…也亏他,还想得到这出…”

盼兮听了好一会没说话,她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又烧着了,滚烫滚烫的。

怜碧端了药碗进来,“少奶奶,少爷回来了。”

黎望舒说知道了,不放心地看了看盼兮,柔声关照她:“把药吃了,我去前头看看的。”她又转身嘱咐怜碧,“照顾好你家小姐。”

怜碧坐在黎望舒刚刚坐得绣墩上,吹了吹药汁,“小姐,吃药了!”

盼兮张张嘴,药汁子很苦,怜碧见小姐眉毛拧成一团,轻声念着:“把药汁子吃了,小姐的身子才能好。”

“怜碧,我们来这里多久了?”盼兮转头看她,瘦怯怯的脸上只剩这双大大的眼睛略有神采。

怜碧想了想,回:“有两周了…”

“哦…”竟然病了这么久,也不知爹爹、二哥怎样了,二哥欠得那些钱,还有…一念至此,又是揪心的痛,盼兮抓了被单问:“这些日子,可还有谁来过?”

怜碧手停在半空,她很快摇摇头,说:“没有!”

直到盼兮喝完最后一口药汁,她收了碗,才随口说了句,“穆长官天天来看小姐的。”

隔了好一会,才听到素屏里缓缓传出的一声:“哦…”

黎望舒从盼兮房间出来,正好大姐穆广凌也来探望盼兮,穆广凌带着豆豆才来金陵没两日,盼兮就被送了过来。

“豆豆带着朗诣在书房习字呢,我来看看她,姑娘好些了吗?”穆广凌看到弟媳出来,问。

黎望舒点点头,挽着穆广凌,说:“醒了,怜碧那丫头给她喂药呢,缉煕回来了,我去看看。”

穆广凌不怀好意的笑笑,小声告诉她,“在奶奶那儿呢,怕是去挨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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