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官邸大楼极为清静,静到有人踩在木制地板上“蹬蹬蹬”的声音在这安宁的夜里都显得尤为喧哗,这脚步声显然是往这里跑来了…一阵急促地敲门声,门外的人还没待他回应就推了门进来,“少爷!”
穆炎煦被吵到正要指责他,可想着陆敬奉平日里也不是个没规矩的,忍了忍就看着陆敬奉急冲冲地往他身边走来。
陆敬奉抹了把脸,说:“顾小姐在路边晕倒了!”
“她人呢?”穆炎煦问。
“在车上呢…烧得不清的样子,一个劲说胡话…”
“你快去请梅奥诊所的乔治医生过来!”穆炎煦抽了张名片给陆敬奉,指着上面的一行小字说:“就这个地址…还有,安排她在这里先住下!”
“好!”陆敬奉接过,随着穆炎煦一道下了楼,盼兮正卧倒在座椅上,陆敬奉打开车门要去扶起她。
“我来吧!”穆炎煦侧身上前,见她烧得迷迷糊糊的,小心翼翼地搂住她的脖子拢住双腿。
盼兮还是被惊动,穆炎煦的肩膀被她紧紧的拽在手中,就听到断断续续的哽咽声传来:“傅少爷您回来了…太好了…您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在他怀里原本紧绷的身子明显柔软了下来,泪水打湿了他胸前的大片衬衫,穆炎煦安静的看了她会。
之前,她说要自己回蓉湖居,他还是吩咐陆敬奉在她身后远远的跟着。
他再看她发觉她也正盯着自己,满脸都是晕乎乎的表情。
长官室是个套间,穆炎煦的起居室设在最里面。穆炎煦轻轻地把她放到床上,展开被子替她盖上,他伸手覆在她额上,盼兮微张的小嘴呼出的热气烘得他手臂热乎乎的。
盼兮的目光紧随着他的动作,茶色灯光下,她美丽的双眼盈盈秋水般微微轻颤,拨开笼着的那层氤氲雾气就能看到它的清澈澄明。就是这双眼睛,即使相隔多年,那日在蓉湖居的小树林里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不费吹灰之力…
盼兮眼里蓄着的泪,顺着面颊滑落,穆炎煦拿了毛巾要帮她擦去却被她止住了手。
“是你?”她说。才看清了他似的。
“嗯!”穆炎煦点点头,收回毛巾。
盼兮转了眼,睁得大大的眼睛无力空洞地盯着天花板,上面雕画的几何花纹密集拥簇,盼兮伸手遮住眼睛,吃力地吐着词,“傅少爷他会死吗?”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她不想在他面前流泪,可是控制不了,“你会杀了他吗?”
穆炎煦去盥洗室绞了块毛巾敷在她滚烫的额上,沉默的听着她喃喃自语。
冷厉的提问盖住了屋里的柔光,静默冷寂的叫人心底生寒,盼兮扔了毛巾,挣扎着就要起来,“不需要你怜悯我…”
穆炎煦耐心地把她抱回床上,板着脸说:“你要想活着见他,今晚就安心住这!”
说完,穆炎煦坐回她对面的沙发椅上,按了按眉心,不看她,亦不再说话。
盼兮内心纵使有千般不情愿,倒底是病着了,又耗尽全身力气对着穆炎煦发了通脾气,身体使不上力,没多久就晕乎乎的睡了过去…
见盼兮睡着了,穆炎煦轻轻移步窗前,有束光从远处照来,天花板上雕画繁琐的欧式花样清晰的落在玻璃窗上,像朵花似的愈来愈娇美的绽放。
乔治医生听诊后,直指盼兮就是因着凉感染了风寒,建议立马输液,三大瓶药水输入体内后盼兮虚弱的身子才找着了劲,飘得远远的神思也渐渐收回,混沌的思绪愈发澄明。
墙上挂着的钟敲了十下,盼兮“忽”地一跃而起,拉开窗帘,外头天已大亮。
盼兮穿上鞋子,耳朵附在门上听了听,没有声音,她才小心推开门。
“你醒了。”
低沉而有力的声音传来。
盼兮被吓了大跳,不禁捂住心口,这才看到西式办公桌前正奋笔疾书的男人。
“穆长官…”盼兮嗫嚅。
清醒时再见他,倒有些胆怯了。
穆炎煦抬头看看她,问:“身体好点了吗?”
盼兮红着脸点点头,很不好意思,“好多了…只是,不知怎么…竟然睡到了这个点…”
“你还病着,是该多休息!”穆炎煦并不在意,他拿着笔的手指了指桌上的几片褐色药丸子,说:“吃点东西,然后把这几片药丸子吃了。”穆炎煦按了玲,看到盼兮欲言又止的样子,才说:“放心吧,他已经平安到家了!”
穆炎煦看着盼兮长舒了一口气,没再说话。
侍从陆敬奉端了餐盘进来,简单的清粥小菜,“这里没什么特别的,一般穆长官吃什么厨房就做什么,乔治医生也叮嘱了要饮食清淡不宜油腻!”陆敬奉还特别说明了番。
盼兮想着这里是穆炎煦的办公地,视若无人的用餐,毕竟有些不大好,穆炎煦发觉示意她自便,说没关系。
盼兮喝完粥,又在穆炎煦的监督下吃了药丸子,褐色的药丸子不过指甲盖大小,竟是那样的苦滋味,那清苦的味道在口中蔓延,怎么都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穆炎煦给她递了杯水。
盼兮是典型的江南女子,腰肢纤瘦看似弱不禁风,打小却极少生病。她都快忘了上一次吃药是啥时候了,大约是好几年前的事情,那次大病初愈后才知道养病期间喝了好多副中药,百花院里日日煎药,熏得那些花草树木都精神许多,姆妈她们都说,若是没有那苦汤苦水,哪里还有她的这条命…她现在尚算强健的体格也是那一阵仔细保养的结果。
她不禁看向穆炎煦,他埋在公文堆里,短而硬的黑发,根根如钢针…只见他从容地拧上笔帽,说:“我马上要去咨议局,可以顺路把你带回蓉湖居”
穆炎煦按铃呼了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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