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正午,雁狄身着玄色朝服坐于光泰殿之上,鸿胪寺与礼部早已将一切接待使臣事宜打理妥当,各部尚书侍郎等均立侍殿内左右,雁狢也是着了亲王朝服立于列首,他只是太子时期目睹着父皇在使臣前斡旋谈笑,如今却看着雁狄年纪尚轻,便已然正色面朝群臣,等待着外族的使臣前来拜访。

都一样。

他永远都是站在一旁,无权置喙,功全归君主,若出了差池,累及的却永远是旁观者。

“传勿吉使者觐见!”

礼部尚书大人朗声唤道,那肃云生只身缓步进入殿内,随着他走上前,雁狄这才看清他的容貌。

云生,云生。

谷冬在一侧看着,方才知晓,他的名讳取得倒是恰到好处。这勿吉使者长得面白如玉,不仅如此,一头白绢似的长发散在背后,用一支山楂木刻的回形簪简单别好,白发亦白眉,如雪通身般地立在朝堂之上,一袭白纱帛衣上刺绣着龙鱼的图案,那亦是上古才存在的神兽,书上说,神圣乘此以行九野,大有纵行四海之意。

这样少有的容貌,自然近观才分辨出他高挺的鼻梁与浅到几乎透明的瞳仁,嘴角上扬的双唇倒是娇艳如花,在白纸般的脸上显得异常突兀,他跪下行了九拜大礼,用极其标准的汉话恭敬道:“吾勿吉使臣参见大乾圣君,圣君昌明,愿两国之交亦如圣君之华年,千年不熄,永结友邦。”

他如此行为倒是很令雁狄感到欣然,于是他缓和了面色与他交谈道:“勿吉使者看来是有备而来,你称朕为圣君,可知你国圣树应圣德而生,你勿吉王却尽数砍之,倒是与使者之言相悖贻笑。”

“圣君不知,那树是自燃,而绝非传闻中所言,是吾王所伐,吾王一心想与大乾友交,此次向前拜谒,也是诚心求娶长公主,以结,至亲临土。”肃云生极会巧言令色,句句皆言勿吉之诚心,谷冬在旁却突然嗅出些不寻常的意味来。

圣树。

自燃。

“哦?那这样一来就是这树不满朕,而与你们无干了。”雁狄眼中闪过一道异常跳跃的厉色,言语中却大有释然之意,他的面容皆被额前的玉藻所遮,露出的一小截下颌本就生得坚硬有型,此刻静止不动显得愈发毅气凛然,他沉默良久,才缓声问道:“既然有心求娶,这聘礼自然不可怠慢,大乾之长公主,单字闺名便是瑶字。你勿吉惯信山海之说,姑瑶之山,帝女死焉,其名曰女尸。化为遥草,其叶胥成,其华黄,其实如兔丘,服之媚于人。朕之皇妹,便是错服了那遥草,自幼被养在无人之处,连朕也不曾见过一面,现在却要远嫁他国,勿吉之心诚,也定得有配得上那心意的表示。”

语罢谷冬便朝殿门外张望,想再次目睹那洁白可人的乘黄,却不曾听见那隔岸可闻的喘息之声。

大抵是它醒了。

“吾王自明圣君之心,已备勿吉国内无上珠宝献于公主。”

“诶,这珠宝,朕之大乾数不尽数,算不得真心。”

雁狄之言所出极为犀利,原想给那使者一点窘意尝尝,可那白面小生竟像有备而来,面色平静如水之外,更是从容应答间沁出了丝丝笑意,更显得那如血朱唇少了黯然,多了销魂意味。

“正是,所以吾王另备另一圣物,恭祝圣君龙体安康,福寿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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