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安镇瘦马街,本是寸土寸金的富贵之地,却有两座极为扎眼的人家。一座是由泥土墙壁围成的院落,据说是清安镇县太老爷的宅院。清安镇县太爷云泽一心为民,两袖清风,平常时间总是在县衙门工作到深夜。这自家宅院,反而没有回来过几次,只留老父老母,在此颐养天年。这自家宅院破旧至此,正是他老人家清廉的体现。每每提及此处,清安镇的老百姓们都要竖起一只大拇指:有这样的青天大老爷,真的是清安百姓修来的福分啊。
还有一座矮小庭院,青砖白墙,到不如县太爷的宅院来的寒酸,但放在富丽堂皇的瘦马街,也是相当的一贫如洗了。
矮小庭院内,一个目盲老妪,佝偻着背,坐在庭院的小木凳上。老妪跟前放着一个木制脸盆,盆内盛满清水,倒映着老妪黄的泛黑的脸庞,充满幸福。
“娘,温度合适吗?”老妪身后,站立着一个刀疤汉子,或许汉子充满疲惫的脸上,只有在此时,才会露出些许柔情。
“挺合适的,老二啊,娘总感觉最近头发掉的快,我是不是真的老了啊?”老妪微微低头,由着刀疤汉子搓洗着自己的头发。
“没有的事,我娘年轻的很呢,咱们出门遇着外人,你‘老二老二’的喊儿,别人还以为我是你弟弟呢。”刀疤汉子一边轻搓老妪头皮,一边开口答道。
男人握刀冷血的手,此时次刻却为老妪清洗头发。
老妪听了儿子的奉承,笑骂道:“你个老二,跟你娘这么油嘴滑舌的,尽说这些假话,你娘是瞎了,可还没聋!别人说的什么我会听不到?”
刀疤汉子笑而不语,弯腰舀起一瓢清水道:“来,转个身。娘,这秣陵的香皂好闻吧,隔壁的周太太就一直在用,听说洗后不掉头发。”
“你个败家玩意儿,这钱是哪儿来的?咱家是干啥的,人家周太太家是干啥的。我们能跟人家比吗?你有这个钱,还不如给家里买些白肉,给咱家三儿攒点嫁妆!”老妪说完就要起身,却被刀疤汉子用手按住肩膀,力道恰到好处,稳住了老妪,又不会让她吃疼。
“娘,你就放心吧,这香皂,是人家周太太送我的,不花钱!”刀疤汉子显然早就想好了措辞,这香皂,其实是他在秣陵走商的商贩处购置。
“哦,周太太啥时候这么好心了,还是我儿有面子。”老妪很容易的相信了刀疤汉子,对她来说,儿子孝顺懂事,肯定不会欺骗自己。
知道香皂没花一分钱以后,老妪安分的坐了下来,一边享受刀疤汉子的洗发,一边有些忧虑:“也不知道咱家三儿咋样了,他从来没出过咱清安镇,到外面会不会受人欺负?你说那江陵城有啥好的呀,除了地方大了点儿,哪里比得上咱们清安镇?这三儿也是……也不给我这个大姨打声招呼。”
刀疤汉子微微一怔,片刻便恢复常态,答道:“娘,三儿好不容易想找个正经活儿干,你就别絮叨了。儿已经打点好了,保证苦不着三儿。”
老妪置若罔闻,不停地絮絮叨叨:“我就喜欢三儿闲着,人家三儿也不花你银子啊。你娘是个瞎子,你这个当哥哥的,不照顾着弟弟,谁照顾?三儿在清安混的挺开的,老老实实呆着不好吗?又不是吃不上饭了,非得跑去什么江陵城。我看啊,多半是你这个当哥哥的强迫我们三儿,招呼都不打,人就走了。我还想过两年给咱家三儿相中个媳妇儿,我看老周家的小倩就挺不错。三儿可不能学你,老大不小了还打着光棍儿。”
一个灰衣青年,抱着一个孩子,出现在了母子二人面前,无声无息。
江陵城王讳安,清心私塾南风。
青年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握刀,默默望着小凳上的老妪,神色复杂。
刀疤汉子扫了青年一眼,倒完木盆里最后一瓢清水,拿起毛线布料,慢慢为老妪擦拭头发。
“娘,小王来了。”刀疤汉子打断了老娘的絮叨,开口提醒道。
“大姨,我顺路来看看您。”王讳安放下怀中的小南风,上前一步道。
老妪听到王讳安的问候,有些惊喜:“小王?你看你当差这么忙,还来看大姨,吃饭没有啊,大姨这就给你热饭去。”
王讳安点了点头:“我还没吃呢,那就麻烦大姨了。”
目盲老妪在刀疤汉子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好,你等着啊,大姨马上就去。”
目盲老妪在自家庭院,轻车熟路,三步两步,走进了厨房。
刀疤汉子正是那清安镇的最强武人,阎王,王狄!
王狄擦了擦双手,对上王讳安冷冷的目光,两人相对无言。
小南风满脸好奇,乌黑的小眼珠直转溜,一会儿望着灰衣哥哥,一会看向刀疤大恶人。
“你,都知道了?”王狄率先打破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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