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醒点头:“那你看现在的靖和,你说的三点,占了几点?”
三点全占。
太辰皇帝野心勃勃,打压邻国是人尽皆知的。软手段,比如十六年前慷慨相助胡勒,硬手段,比如四年前出征南岭灭了不夜国。
而朝堂,金吾卫国之重器,被世家门阀当做争荣夺宠的工具。本来应该严选当世好儿郎参军卫国,高层却尽是酒囊饭袋。
百姓,天下兴亡,那个百姓不苦?
“可……”古逐月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他眼里的靖和,明明还是昌平的景象。
“盛世乱世,良政苛政,”尉迟醒说,“谁觉得谁认为谁说了都不算数,天神在看着,人心中自会有答案。”
“我有一个感觉,”古逐月说,“百姓如此信奉星算,或许就是因为心里的苦楚太多,怀抱着一丝信仰才能走下去。”
“你说的,是念渡一。念渡一才是渡人苦难,解人心中难解的死结的”尉迟醒纠正他,“星算只管未来,信奉星算,我觉得他们更大可能是顺着黑暗里的提灯人而已。提灯人跋涉万里寻找真正的大统,一路走来,人们不由自主跟随他们,等着乱世终结。”
“镜尊位不会算错吗?”古逐月问他。
尉迟醒笑了笑:“算不算错,有区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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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临渊接了密报,立刻赶到了李慎的帐前拜见。金帐在日光下流转生辉,门口的大宫人终于请来了皇帝准入的口谕。
“风将军戍卫辛劳,”李慎眯眼看着他,“连日劳顿连战甲都来不及卸下,宝剑都不得空搁置,还能来见孤,实属难得。”
风临渊穿着最高规制的战甲,金色的细鳞闪闪发光。一把古意的长剑扣在腰间,他覆手其上,由于铠甲装构,他无法下跪,只能低下头回答太辰皇帝:“臣并非有意冲撞陛下,东北面罗刹国陈兵黑河边界,只等结冰时就可渡河了。”
李慎眉头一紧,一把拂开了软倒在自己身上的女娥,他一掌拍在案几上:“风将军上一仗得胜是如何跟孤保证的?你不会忘了吧?”
风临渊一年前于黑河岸生擒七万罗刹兵卒,捷报传入皇城,李慎立即加拜上将军风临渊为四海可定威武侯。
拜官的旨意到了黑河边界,宣旨的李珘把跪接旨意的风临渊扶了起来:“父帝口传:将军威武无不克之军,天生将才为我靖和镇守疆土,孤有一句相问,今日生擒罗刹七万兵,他日可否还有战祸起?”
风临渊扯着荆棘困月的旗帜,将右拳放在左边心口:“七万大军,罗刹严寒之地,少说将养二十年。臣今日能战,二十年后必能再战!”
李慎眯眼看着他:“二十年?!如今才将将一年?你生擒的兵将,到底处死了几何?!”
“陛下!”风临渊不顾自己身着重甲,勉强单膝跪了下去,把长剑柱在地上,“金吾卫高层收受罗刹妇女贿赂,私自释放战俘,一年前是陛下亲手免了这些人的死罪,还让他们带着我靖和金吾卫的光耀荣归故里的!”
李慎拿起案几上的酒杯摔在风临渊的面前,女娥慌忙跪倒在地,头也不敢抬。
宫人们也都纷纷跪下,隐约里他们觉得这一幕有些许熟悉,只是许久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片刻后他们又放弃了回忆,皇帝无名震怒的次数也不少,说不定就是哪次又为小事生气。
“你在指责孤?!”李慎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你要孤处死了世家门阀的后代,国库税赋由你御殿金吾卫上将军四海可定威武侯一人包揽吗?!”
风临渊不卑不亢正言:“陛下倚重世家,世家却做通敌叛国之事,罗刹再生祸端,不知这次上前阵拼命的是上次未得半分厚赏的普通士卒,还是坐享其成的世家弟子?”
李慎被气得胸膛剧烈起伏,他指着风临渊的手指开始颤抖:“白玉牌呢?!去请白玉牌!战事将起,为何星尘神殿还不指出明路?!”
“陛下,”金帐的门帘被掀开,进来的人跪在风临渊身侧,“明路就在眼前,何必劳动星算起卦?风将军这身战甲,陛下以为他只是来说气话的吗?”
李慎气风临渊顶撞自己,但是他一身行兵的战甲确实不假。虽然嘴上还在埋怨皇帝不处置私放战俘的世家子弟,但家国天下还在他心里,披挂上阵,他绝不会多言半句。
上将军风临渊,从不辜负靖和。
“罢了,”李慎从高台上走下来,他的语气缓和了不少,扶起一身重甲的风临渊,“孤知道风卿忠勇,良臣直谏向来逆耳。门阀腐化军队的事情,围猎回去孤就让陆征开始清理。将军放心出征。”
说完,李慎从袖口摸出了金吾卫的兵符,毫不犹豫交给了风临渊:“国之重器,天生将才风临渊,孤等你凯旋,这一次,罗刹战俘不用生擒,有一个杀一个,有百十杀百十,有万千杀万千,绝不再给贪腐之辈留可乘之机。”
风临渊的心终于安定了些许,他庆幸皇帝还是分得清是非曲直,他重重点头:“臣,定不辱命!”
宁还卿目送风临渊离开,对着他的方向长拜下去:“愿上将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荡平四方不臣心。”
“宁卿你来做什么?”李慎送走风临渊,终于注意到了宁还卿,“风卿给孤带来个顶糟的消息,你又有什么要说?”
“臣没有坏消息,”宁还卿在李慎的示意下站了起来,“不过非要说起来,也不知道钦达天又不见了,算不算坏消息。”
李慎被气笑了,一时间胡须都差点被他自己吹飞起来:“初到时就不来拜过孤,如今走也不告别?我靖和这么入不得她的眼?”
“非也。”宁还卿否认,“随钦达天同来的长老尚在帐营里,据臣心腹所说,钦达天偷偷跑进了逐鹿林。”
李慎微微挑起一侧的眉毛:“逐鹿林?可是随承明而去?”
宁还卿低下头,嘴边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臣不知,臣只知,钦达天入林的路确实是太子殿下走的路。”
李慎眯着的眼眨了眨,他突然放声笑了起来:“不但不算坏消息,算是天一样大的好消息。差人送一张黄符纸去星尘神殿,就说是替钦达天把祝福赠与星算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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