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西沉,倦鸟归巢,简贞扶着老妪回到了坐落在山坳里的小村庄。

村子一如既往的寂静无声。

进村后,只在中心街道行走数步,她们就转向,进入一条岔路。

简贞一脸疑惑地和老妪穿过两排柴屋,屋与屋之间狭窄拥挤,这条道与其说是路,不如说是别人的屋檐下。

每座房屋排列异常整齐,但道路却并非笔直向前。

就这样穿来绕去,如同走入了一座迷宫。简贞步步紧跟,生怕一步慢了,就再跟不上前方的老婆婆。

终于,在一座陈旧的小屋前,老妪停住了脚步,指着前面说:”到了。“

门未上锁,只听“吱”的一声,老妪推开了大门,然后热情地招呼简贞进屋。

屋内漆黑一片,老婆婆摸摸索索地找出烛台,又找到打火石点亮了一只蜡烛,烛火瞬间照亮了整间屋子。

这是一间面积很小的房间,一张桌子摆在屋中央,此刻烛台也被安放在上面,火焰的光芒均匀地射向屋子四周。

一张土炕在左侧的窗下,另一侧,简单的炊具摆放在一张案板上,再四目张望,就只看到几件零星的物件堆放在屋角。

这是一间再简陋不过的屋子。

但在烛火温暖的光线下,简贞竟有些喜欢这间陋室,是的,简单,但干净,且透着温暖,就如眼前的这位老婆婆。

老妪给简贞到了一碗水,招呼她到桌前坐下。借着跳跃的烛火,她又仔仔细细的端详着简贞的眼睛鼻子。

“孩子,你一定长得像你母亲。”婆婆肯定的说。

简贞咬着嘴唇,而后轻声回答:“可能是吧,我母亲在我五岁那年就去世了,我,应该像她吧。”

世间的女儿哪有不愿像母亲的,但简贞实在记不得母亲的模样了。

曾经,她拼命地要记住母亲的样子,奈何无情的岁月,每一天,每一刻都在偷偷摸摸,趁人不备地磨蚀着这片深情,如今,母亲的样子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身影,以及梦中偶尔出现的,变化着的,简贞自己都不相信的,一个总在云中漂浮的笑意。

婆婆歉疚地说道:“对不住,我忘了这个。”停了片刻,她略带迟疑,小心地问道:“你的其余家人呢?”

家人,对于简贞而言,就是母亲,外祖父,和自己。简贞不清楚婆婆口中家人指的谁,但她的答案却是异常简单:“我没有家人了。“

老婆婆听罢,喃喃道:“都走了,都走了。“言语中透着苍凉,这份苍凉让简贞情不自禁地,深深地吸了口气。

最后的家人,外祖父,辞世后的那个风雨黄昏,师祖韦风和王锦书赶到了碧潭旁的茅屋里。

望着安详的逝者,韦风一言不发,只紧紧抱住了跪在一旁的简贞。

简贞瘦小的身体感受到韦风颤抖的双臂,一串泪水冰凉地从耳边划过。

安葬了外祖父那天,韦风陪着简贞坐在夕阳下的池潭边,他问简贞,愿意和他回天璇山吗?他激动地发誓,自己一定会像简贞的外祖父一样爱她,疼她。

简贞静静地听着,眼睛盯着深入池水的鱼钩,从今以后,还有谁能陪自己垂钓取乐,还有谁愿像最爱自己的外祖父,听她胡言乱语。

天璇山是她唯一能去之地,外祖父临终时,哽咽着嘱咐,天璇山的韦风会像亲人般照顾自己,要简贞一定要随他而去。

外祖父说完这些,已经虚弱地再无力张嘴,过了很久,一声呐喊从喉管里冲出:“苍天怎如此负我!”,便像一只离群受伤的孤雁,带着遗憾和不甘,跌落在偏僻的荒野。

天璇山,韦风,简贞从来就不陌生。曾经,简贞随外祖父游历上山,拜访过韦风;韦风也曾飘然而至,在碧潭边的茅屋里和外祖父畅聊至深夜。

但,韦风和外祖父是绝对的两类人,外祖父和颜悦色,慈爱万分,而韦风呢,随意中,总留着点深不可测。

所幸的是,天璇山云渡书院里,有一群和简贞年龄相仿的孩子,他们的存在,让简贞孤寂的心总算有所依附。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墨斋,这个浓眉大眼的男孩温柔地告诉简贞:“妹妹,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哥哥,我会保护你的。“

是的,从那以后,墨斋一直温柔地守护着简贞,给她最贴心的陪伴。墨斋的那颗剑胆琴心也深深地影响着简贞,两人从诗经乐府,能聊到竹林七贤,多少风花雪月的日子里弹琴舞剑,岁月静好如诗。

然,秋池已涨,王墨斋却未有归期,这,怎不令简贞挂怀。

老婆婆轻轻剪去灯花,适才微弱的烛火又明亮起来,剪断了简贞的回忆。

婆婆一直凝视着简贞,这孩子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一颦一笑像极了她的母亲,只希望她不要有她母亲那样的人生。

这时,窗外出奇地响起人声,有个中年男子的声音飘了进来

“红婆婆,怎么今天回来得如此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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