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冒着危险从淮南道折过去有很多原因。

从小时候到现在,七斤聪慧的背后便是无数次的瞎琢磨,太多的想法令他的骨子里没有任何多余的道德观念,小和尚说的慈悲为怀,李成仁说的行侠仗义,都跟他没有太大关系,他要去沧州看人论剑也是单纯的想要去看一看,并非为了救人而去,为了行侠仗义而去。

而真正让他确定下来的原因不少,诸如身边的李成仁和小和尚给他的勇气,诸如宋一卜告诉过他的没问题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过了很长时间了。是的,过了足够长的时间了,不管是追兵还是来敌七斤都没有遇到,哪怕他的身份再危险,小心防备不等于束手束脚,世上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所以做下了看似热血实则胡搞的决定,去看沧州论剑。

这并不意味着七斤对未知的阴霾中那些强大实力的存在有半点松懈,相反,清醒的头脑让他对一切都非常小心,琢磨着日后万一遇到敌人战斗时的各种细节,甚至极没有节操地想过,怎样把李成仁和小和尚拖进这摊烂泥中。

准确地说是把陇西李家和佛教拖进泥潭中。

然而一切都没有发生,舒舒服服吃了一顿醉鱼之后,七斤一行三人拿着长剑骑着瘦马出了江州,他和李成仁是有马的,小和尚没有,所以又不得不花了大价钱为小和尚买了匹驴子,速度怎么也快不起来,索性三人心情也不是太过焦急,得过且过。

抹了一把吹到脸上的沫子,看着路上渐大的风雪,靠北方的天气真的跟南方不一样,两者是不同级别的寒冷,所以哪怕随着时间逐步再往春天推移,可还是越来越冷。

淮南道被辅公拓占了小半,与大唐的边境上聚集了两国国数十万大军,其中还有来自各宗各门的大修行者,仔细一算,或许比沧州论剑还要好看也说不定。

只是得看大唐什么时候动手了,这事又得看唐帝的意思,辅公拓是做不了主的。

总之还是那句话,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算一步,阿爷给他说不急,那便真的不用急。

左右无事,三人在风雪中砥砺前行,风雪交加的缘故连胯下的马都没了力气,七斤本来要开骂两句,一想自己都冷得把手缩在袖筒里,还强求别人干什么,无奈道一句麻烦,三人下马步行,拽着马匹驴子走的极慢。

到底是快要春天的时节,虽有风雪不假,却没持续太长时间,下了小半个时辰,本还黯淡的天光忽然变得明亮无比,太阳轻易地刺透云层照在大地,七斤看见太阳心喜,眯着眼睛看了一小会,再揉着眼睛看前方,只见天地之间一片雪白,干净明亮地令人有些心悸。

雪景配上艳阳天,是不错的景致,但最大的问题是一片雪白之间,路早就没了,他们胡乱窜了半天,不知窜到了何处。

边上的湖畔仍是结冰的状态,里面的湖水却未完全冻实,费点功夫应该能捞点鱼上来,问题是没烧的柴火也没地方点火,冰面上的笼罩了一层刚才落下的白雪,比其他地方的白雪看起来更干净一些,湖畔斜斜伸展的树枝叶承着一道雪,压弯了它的脖子,稍微一用力抖下来才变得舒服。

热雾从马匹与驴子鼻腔里喷出来,李成仁骑得高头大马,七斤骑得滇西矮脚马,只有小和尚的最寒酸,只是一头驴子,眼下驴子一口一口喘着粗气,累了个半死,七斤开口道:“歇歇吧,小心把马累死了,谁让你吃这么胖的。”

驴子蹄在湖畔的积雪踩出凌乱的痕迹,像是在呼应七斤说的话,小和尚用力反驳道:“分明是头驴子。”

没人理他。

坐在雪地上看雪看天,看着小雪覆盖下的湖畔,冰碴子和白雪混在一起,坚固与柔软全有,令人心神舒畅。

“待会摸条鱼,应该够吃了,但和尚怎么办,他又不吃鱼,这荒郊野外的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哪来的酒楼茶坊?树上光秃秃的也没个果子,怎么办?”

七斤如此说着,不得不说,接触的时间长久之后,他还真有了几分丫鬟的意味,正这般说着,风中忽然传来几声闷响,似乎是金属物破空的声音,还有某种硬质木头积压在雪地里的细微摩擦声音,李成仁晓得厉害,他双脚一蹬上了高处,遥遥远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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