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爷的神色中不乏追忆之情,但更多的,却是敬佩,也让七斤再一次确定了“景帝是个大人物”这一推断。至于入海这一类的新词汇,今天听三叔说过,自然是明白了。
“若我记得不错,景帝得有六十七了吧?”
阿婆摇了摇头回道:“六十八了!”
“人老了就是记不住事,”阿爷拍了拍脑袋,显得极其懊恼,复而又叹道:“陈王这几年可不消停啊!”
“确实!”
“现在聚拢在陈王麾下的江湖门派可不在少数,陈王年前青衣下江南,顺者生,逆者死,看来也是急了。”
“不过有人比他更急。”
“听说南塘万家就是他动的手?”
“应该是了!”
......
阿爷与阿婆快而简短地说着话,一人一句,像是在交流,又像是在印证,森森的语气,就连桌上的油灯也闪个不停。
映衬的七斤的脸都有些恍惚。
对于二老口中的陈王,七斤自然知道一些,帝国民风开放,又是身处东荒,茶余饭后少不了有自以为是的聪明人来论一论朝政。
世人皆知陈王乃大景帝国军神,助景帝征战乱世,一举平定江山。
简单来说,没有陈王,就没有景国这万里盛世烟云。
只是可惜,陈王却有一场怎么也抹不去的败笔。以大景国力之强,兵锋之盛,眼看就要灭亡北魏,其后西蜀便成了空壳子,仗着山川河谷之险也撑不了多长时间,天下大局已定。
可偏偏在这时候,陈王率军遭受滑铁卢,仓促败于北魏,五十万大军被悉数坑杀,至此,大景元气大伤,北魏与西蜀才能苟活于世。
天下震惊,坊间议论纷纷,文武痛心疾首连上奏章,皇帝陛下震怒摔碎了无数盏玉杯,可最后还是保下自己的亲弟弟。
至此,陈王就在长安之中做了十余年的逍遥王爷,南景帝国国力衰弱,不得不与江湖人士签下一纸规矩,攻守互助。
可奇怪就奇怪在这里,全景国的百姓,下至贩夫走卒,上至公子王侯,不管是在史书上,还是在酒楼说书先生的故事里,都一致认定陈王与景帝的关系极好,景帝当年力排众议救下陈王,陈王感恩涕零誓死守卫王道。
这太多美好的故事,放在如今二老的口中,就变了一层味道。
“等等,等等。”七斤立刻出言打断了二老的言语,奇怪问道:“陈王与景帝不合?”
“他俩什么时候合过。”阿爷冷笑一声,满鼻子的粗气。
七斤只是个普通毛头小子,读的书多一些也就比寻常人聪明一些,不太能理解将军乃至皇帝的复杂情绪,就算理解想来也不会在意,不过就单纯地以故事的可读性而言,也没那么难以理解。
“陈王加上江湖人士,打得过景帝吗?”
“小七斤也懂这些?”阿爷说话的神情有些莫名的神采,大概是由心而发的高兴。
“书上说得多了,什么兄弟阋墙,同室操戈,大抵就是这意思,陈王青衣下江湖,打不过自然是去找帮手的……”七斤挺了挺胸膛,示意自己不小了,继续说道:“但这事儿仔细一想又不对了,偌大个江湖,陈王能下,景帝也能下,为什么那些江湖人士要屈服于陈王?在我看来,皇帝的名头怎么也要比王爷来的响亮。”
“因为他们有共同的敌人。”阿爷说的简单极了。
七斤没有再去问江湖为什么走到了景帝对立面这一类的蠢问题,阿爷也没了心思再讲些其他,草草地收拾了座椅,拎着他那破茶壶,一步一步往外踱去。
“对了,阿牛还说什么了?”
仔细地想了想,该说的好像也都说了,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开口道:“三叔最后说了句,要下雨了。”
“那必定是天地间最美的一场雨。”阿爷再不停留,拎着小破茶壶便出了门。
“怎么下雨天还要出门?”七斤无聊嘟囔一句。
“随他去了,你阿爷开心。”阿婆眼中也露出淡淡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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