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后半夜了,玄青殿上依旧亮着灯火,殿中寝宫的地上一片狼藉,铺满了各类碎片,有茶壶的、茶杯的、花瓶的、瓷枕的……

燕帝气喘吁吁地立在中央,手中捏着房中最后一件瓷器,一个青色茶杯。

许山地在门口候着,见陛下停歇下来,就弯腰端起地上的铜盆,跨过门槛进入房中。

“陛下,洗洗吧,夜深了,再过一个时辰就要上早朝。”许山地此时已经有些困意,眼皮是强行提起的。

“我堂堂一国之君,难道连个兵部尚书都办不了吗?那个该死的江夜,给他高官厚禄都不愿意,今夜却坏我好事,我一定要把他给宰了。”燕帝喊完就将手中最后一个茶杯狠狠摔在地上,碎片飞溅,其中一片从地上弹起,刚好划过许山地的左手手背。

但他手中的铜盆没有掉落,盆中的水也没有洒出。

“陛下,武三思确实该收拾,可并不是现在,江夜其实是在帮陛下的。”小太监将铜盆放到了右边的方桌之上,并从身上扯下一条白布,将手背的伤口缠住。

“帮我?他哪里帮我了?”燕帝气的胸口起伏不定,他对小太监手上的伤势毫不关心。

许山地抿了抿发干的嘴唇,江夜待他如朋友,他也应该帮助江夜,这就是小太监朴素的人生观,“陛下,你看看今晚宴会上的客人,有哪一个是忠心耿耿的?你在对付武三思时他们都在隔岸观火,只有江夜敢出来发声,面对一堆老狐狸,江夜的价值立刻就显现出来,至少他是一个真诚不虚伪的人,武三思功高盖主,目无帝尊,死有余辜,但如今最大的敌人却并不是他,而是暗中雇人行刺的黑手,此时还不是树敌的时机。”

听过小太监的话后燕帝慢慢平静下来,他坐到了身后的木床之上。

许山地立刻将铜盆端了过来,放在了燕帝脚旁,他手法娴熟地为燕帝脱去长靴和袜子,然后开始为其洗脚。

燕帝抬手揉了揉双眼,“你的意思是我还得感谢江夜阻止了我法办武三思?”

许山地认真地为燕帝洗着脚,十指熟练地拿捏着足底穴位。

燕帝感觉身体的疲乏正慢慢消去。

“武三思是大燕五虎上将之首,学生遍布大燕六道的军营,并且上沪城防务军一直都是他统率的,假如武三思真的出事了,陛下有没有想过后果。”

听了小太监的话后燕帝心头隐隐产生了一丝担忧,“这我肯定想过,就是因为他的兵权实在是太大了,如果我再不下手以后就真的不能动他了,这次机会实在难得,错过这次可能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许山地突然停止了按摩,抬头语气阴沉地说道:“陛下,也许真正的敌人正等着您和武三思斗起来呢,你想想,为什么千刃道总兵突然就宰了千刃道节度使,这其中有没有什么猫腻呢?是不是有人故意挑起您和武三思之间的矛盾。”

“放眼朝野,如今确实是武三思的兵部派系最为强大,毕竟掌握兵权,今日的一切都源自郭子义的那封带血折子,很多细节都是细思极恐,如果江夜晚宴上的推理是对的呢?”

燕帝立刻陷入沉思,“小许子,你说的非常有道理,我不能掉入歹人的圈套里面。”

直至早朝时燕帝都没有闭上眼睛,六年了,他忍了太久了,每一次受到大臣的顶撞时他都在心中告诉自己忍耐下去,父皇的突然离世没有给他登基的缓冲期,他一面要熟悉皇帝的日常事务,一面要处理两个弟弟的背后刀子,还要安抚父皇留下的那些旧臣,装疯卖傻,自己什么都不懂,并不会做出一朝天子一朝臣的事情。

前三年都是咬牙挺过,而后小许子入宫,这个小太监不但做事细心,而且颇有政治眼光,和他聊天,燕帝心中的烦闷也得到了极大的排解,这就是许山地得到燕帝赏识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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