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是五月天,京城天气炎热,炙烤着大地。赶路的商人避到旁边酒楼避暑,行僧歇脚借人家高大屋檐乘凉,连叫卖的商贩也早早关张闭市,到茶馆讨一口茶喝。
东城一角,有一处僻静的宅院,高大牌匾上赫赫写着“孟府”二字。孟府本不起眼,可到那空中俯去,一览无余。孟府不大的大门后划分了将近东城四分之一的面积,横竖有错,鳞次栉比,环境幽静雅致,大气开阔,偌大的人工湖与对面小山接壤。
府中廊亭环绕,曲径通幽,通往孟府的书斋。书斋内绉纱轻拢,竹林环绕,四角放置装有冰块的青铜兽炉,与外界的喧闹和炙热相隔开来。
吴思恪是孟府请来的先生,他曾是举人,官场不顺,自诩委身成了先生,多年位列贵家西席。
他身穿青白布衣,清癯的身子微微躬着,放下手中书卷,轻道:“今日授课完毕,将这几篇篇目背诵,并写下己见。”说罢,他躬下腰咳嗽两声,这吓得本想落跑的东座三人又回到座位上,心道:先生又要长篇大论问时事一番。
吴先生见状,摸摸胡子:“我说的这事,谁能说出一二,背诵可免。”
三人大喜,坐直身子。
“七日前,工部尚书为皇上进献一玉,此玉在北河一带发现,玉体润泽通透,传言道‘和氏璧也’,掀起永京轩然大波。”吴先生顿了片刻,笑道,“借此我讲讲和氏璧的历史。和氏璧,又称和氏之璧、荆玉……”
座下三人端正坐着,细细聆听,谁也不想背那冗长枯燥的篇幅。
吴先生满意的点头,道:“和氏璧如此名贵,你们认为它象征何物啊。”
“先生,和氏璧象征荣誉、权利、名誉,世人趋之若鹜,但对隆玉而言,它不过是普通的石头。隆玉不需要一块石头,隆玉认为,最重要的是寻找世间最好的男儿,这才是隆玉日后最大的保证。”
少女声音轻快,眼神明亮。
孟隆玉乃是孟家嫡长女,最受孟氏夫妇宠爱,性子喜玩好动,功课着实让吴先生头疼。
吴先生听后,虽说孟府官门独特,但觉得这话对世间女儿还是正常,点头算是应了。
“先生,温竹愚见。”
孟温竹是嫡次女,功课最好,且才艺极佳,平日对世间处事能有独到见解,吴先生最欣赏她。
孟温竹小小年纪已有成熟和稳重,声音比孟隆玉清冷半分:
“和氏璧至今称为天下奇宝,自古以为被奉为传国玉玺,就是因为它的名。玉玺也好,璞玉也罢,为世人传颂,皆为名。”
吴先生摸摸胡须:“甚好。”
此时,旁座的孟家三女孟长君掩嘴轻笑,在镇纸上挥墨写下一字,随即张口明快响亮:
“大姐二姐讲的好是委婉,那玉玺正面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代表皇上对皇位的希望。这莫不是象征皇上的天威吗?”
吴先生适才看见,孟长君面前镇纸中央,写了一个大大的‘权’字。
......
万昌二十七年。
永京城到了隆冬,大雪封天,飘飘絮絮如同撕扯的棉花。
万籁俱寂,街道只闻呼呼寒啸,一辆马车缓缓行驶,在空旷的大道上有些突兀。
马车在一处掩蔽的府邸停下,有人上前敲门。
风寒露重,守门的小厮不愿受冻,早早到屋子暖和了。听见门响,迷迷糊糊不情不愿的裹衣出屋,打开大门。
“谁啊,大半夜的。”
大门吱呀打开,门口站立一穿着斗篷的人,窥不清容貌。
来人摘下帽子,露出严肃的面庞。
小厮一个激灵,醒了大半。
“带我见你家大人。”
管家见到来人,不敢耽搁,一路领着来人,带到书房。
管家弓腰:“我家大人在书房候着。”
书房火龙正旺,斗篷褪下,来人四十有三,举手投足一副儒雅之气。
来人正是吏部尚书孟令德,此人在这等荒诞朝廷能独善其身,不参党争,简在帝心,陛下亲信,更乃儒家大士。
齐铭行礼:“孟大人深夜造访,可有急事。”
齐铭请了孟令德上座,孟令德连暖茶都未喝,神色凝重:“今日司礼监颁了旨,将孟家二女赐于萧荀,择日完婚。”
齐铭沉吟片刻,恍然大悟:“此子不简单啊!他不仅是萧瑛的孙儿,还是张妙中那老匹夫的外甥,更别说十七就中了进士!”
孟令德瞥齐铭一眼,轻哼,仿佛看不起萧荀父辈等人。
“你装病不过数日,朝中变化你已料不及。如今这局势波谲云诡,谁能料到。”想到萧荀,孟令德低声道:“萧荀五日前升了御史中丞。”
齐铭哑然:“这才两年。”
孟令德轻叹:“萧瑛乃大景儒圣,萧家是真正的清贵。且不说萧荀出身鸿儒后代,此人年纪轻轻,多谋善虑,更何况张妙中更是三皇子一党之首,大半朝廷皆是张党之人,张妙中欲推自己外甥上位,名正言顺,何其顺利。”
齐铭听出些意思,孟令德爬到吏部尚书之位,位高权重。他倾尽一生,还不就是想得了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之位,光耀几代门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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