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巨大的黑船从上游开了过来。
“哎,救人啦!救人!”大冉哥看见船就像看见了救星,他不停朝黑船招着手喊着。
黑船越来越近,但上头显然没有回应。不光没有回应,那船看起来也是煞为诡异,它不同于我们当地的又窄又矮的铁皮船,而是那种连环画上才能看到的、上头有亭阁的楼船。
而且这艘船通体漆黑,就连窗户都是黑色的。我怀疑船上的人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景象,或者毋宁说根本不想看到外头的世界。
黑船散发出神秘莫测的宁静气息,吓得我们几个孩子既不敢大喊,也不敢逃离,更不敢靠近。就在这时,我看见黑船里走出来一个红衣女人,她就像画上的西域美女一样,连脸上都蒙着红纱。
红衣女子走过船尾查看着什么,也就在那时候,我注意到黑船船尾有一根粗大的钓竿,钓竿上一根结实的钓线被绷得紧紧的,而钓线的另一头显然已经勾住了什么东西。
由于距离远,加上又是在水下,我无法看清水底下那东西的真实面目,但还是能辨认出来那是一条活物。那东西长着白色的脊背,看上去有两三丈长,它显然已经被黑船上的鱼竿钓住,所以正在水底下疯狂翻滚着身体,想要摆脱鱼线的纠缠。
红衣女走到钓竿前,俯身看看水里的动静,然后再用力绕了下钓竿底下的一个轮盘,钓绳瞬间便绷得更紧了,水下那东西的头好像也被猛地提了起来,水面上赫然露出一个带着鳞片的尖嘴,嘴里呲着的獠牙闪着寒光。
这一绕线大概把它折腾得够呛,那东西使劲摇摆了几下尾巴,看样子也精疲力竭,它不再用力挣扎,似乎摆出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哎!”一个清脆声音忽然传过来。
我吓了一跳,转身看看身旁的伙伴,声音似乎不是他们发出来的,因为他们每个人仿佛也都吓了一跳。
红衣女朝我们这边招招手,我才明白是她在朝我们打招呼,然后我们就看见她从船上捡起什么东西,啪地扔进河里。我们还没弄清她的意思,黑船就扯着后面的活物,突突突朝下游开远了,然后拐过前面的一片芦苇荡不见了踪影。
“铜柱!”有个孩子忽然大喊一声。
我这才想起来铜柱还在河里面,于是赶紧抬头朝河里面看过去。只见那家伙不知怎么居然站在了河面上,浑身跟筛糠似的打着哆嗦,再细一看他,原来不是轻功水上漂,而是他站在一块小小的木排上头。
我这才明白,原来那个红衣女抛进水里的东西是一块木排,她肯定看见了还在河里挣扎的铜柱,然后扔下木排让他抓住,再喊我们一声,叫我们去救他。
大冉哥带着两个水性好的孩子急忙跳进河里,三下五除二游到木排旁边,他们踩着水,推着木排上的铜柱朝岸边靠过去。
“别……别忙……”铜柱忽然说起话来。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坦?”大冉哥问。
“不、不是。捡鱼、捡鱼……”铜柱指着河面上,依旧哆哆嗦嗦地说。
“啊!”
我们这才注意到,原来水面上已经漂满了大大小小的、各种各类的鱼。有的鱼似乎已经刚缓过神来,它们在水面上轻轻摆着尾巴,有的已经开始晃动着身体朝水下面钻了。原来刚才我们只顾看船救人,脑子那根弦根本就崩掉,连这等好事都没看见。
那天我们几个去潴龙河边上的小孩都发了财。在河面上捡鱼捡到手软,我们手忙脚乱地在岸边用泥围了个小池子,然后把鱼一条条都扔到池子里。大冉哥跟另外两个孩子蹬着自行车又带来几个竹筐,我们每个人都分了一大筐鲜鱼。
黄昏临到村口的时候,大冉哥把满心欢喜抱着鱼的我们几个叫在一块儿,面色严肃地叮嘱着。
“今天遇到的事儿,谁也不许说出去!要不以后咱们都去不成河边了!”
“行!”我们说。
“有、有鱼就得了,谁说那个啊!”铜柱抱着筐,浑身打着哆嗦,傻乎乎笑着应承道。
这件事在我心里埋了整整十几年,我只在大学毕业的时候跟一个人讲过。
可那个神秘的“地狱来客”又是怎么知道的呢?难道真的是通过气味闻出来的?
但这又怎么可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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