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河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在周月琦的眼中,沈清河就是一个完美无缺的人。任凭她再是挑剔,也说不出沈清河的半点短处。    曾经一度,她是很不喜欢被逼嫁给沈清河这个事实的。    惯常高傲的她,最不愿意面对的就是被人左右自己的命运。那种无力感,周月琦很不适应,委实憎恶。    也是以,前世只要一提到“沈清河”这三个字,她下意识就会排斥和反感,无法做到平常心对待。更甚至,连最起码的冷静和理智都做不到。    直到沈清河归来帝都,真正跟沈清河接触过后,饶是周月琦再昧着良心,也说不出沈清河的丝毫不好。    从沈清河的身上,周月琦可以看到这个世上所有的真善好。几乎她所能想到的所有美好词语,都能够放在沈清河的身上。    正是因着沈清河太好了,周月琦自诩清冷的心慢慢生出了波澜,渐渐开始知晓了何为……自惭形愧。    随后,伴随着沈清河逐一将沈家惨案翻找出来,周月琦的心一次比一次冷,一日比一日沉。    打从她嫁进将军府、打从她不喜沈家人的消息传出,沈家姑娘一个接一个的遭遇不幸,连年仅九岁的沈承志也没能逃过。还有沈二姑娘的女儿林梓盈、陪嫁丫头秀儿,以及其他跟沈家有旧的那些故交,接连都遭遇了不幸……    所有的事情、桩桩件件,只要静下心来慢慢梳理,都能跟她牵扯上关系。    追根溯源,她才是那个害死所有人的罪魁祸首。    前世弥留之际,蓦然回首前尘往事,周月琦终于幡然醒悟,打从她喜欢上沈清河的那一刻开始,她和沈清河的结局就注定了。    深吸一口气,独自一人坐在书房内,周月琦到底还是打开了沈清河送回来的那封家书。    比起周月琦写给沈清河的家书,沈清河写给她的家书要更加齐整,也更加的坦然直率。    “公主吾妻:  未曾上禀便冒昧来信,望公主见谅。    末将沈清河,字言之。未得公主允许,恕言之斗胆,称公主一声‘吾妻’。  于成亲当日开拔征战,乃言之大过。言之深感愧疚,必当铭记在心。    然,将者,当保家卫国,守护百姓。  燕关安、山河在。言之方不负皇恩、不负父兄长辈铮铮铁骨之表率。    公主身份尊贵,沈府屋宅简陋,恐委屈公主受苦,多有怠慢之处。  言之自知,对公主多有亏欠。待言之他朝凯旋,必定任打任罚,皆交由公主处置。    望公主一切安好,珍重。  夫:沈清河”    仔仔细细的斟酌着沈清河的每一字、每一句,周月琦久久移不开视线,心下软软的,夹着着刺刺的痛。    她如若真的那般清冷高傲,大可在出嫁前便以死相拒圣上赐婚,何以嫁来将军府之后,再端高架子冷漠待人?    沈家何曾亏欠过她?她怎能将自己的怒气都推到沈家人的身上?沈家人何错之有,为何要接连承担她盛怒之下的灾难和惨事?    回顾前世因她带给沈家的诸多痛苦,周月琦自嘲的勾了勾嘴角,脸上不见丁点的笑意。    小心翼翼的将沈清河的亲笔家书叠好收进木匣,周月琦起身走到窗前,凝望着外面的皑皑白雪,动也不动的站定。    倘若前世她不曾错过这么一封家书,只怕也并不会为之所动,而且会有诸多埋怨和腹诽吧!    毕竟沈清河的家书毫无文采可言,更加谈不上丝毫诗情画意,又哪里入得了彼时她的眼?    而今的她则心系沈清河,便是沈清河再简单的只言片语问候和关怀,亦能带给她极大的撼动和温暖。    归根结底,不过是她的心态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罢了。    只是,不管是前世的她还是现今的她,都不该继续牵连拖累沈家。她亏欠沈家的、亏欠沈清河的,已然太多,还不够、也还不完。    是以最终,她还是要跟沈清河和离的。纵使再多的不舍,也必须和离。    另一边,沈老夫人的屋子里,从沈灵萱三姐妹口中听完今日在宁侯府的变故,以及沈宜萱现下留在宫中的事情,沈家一众女眷皆是变了脸色。    “岂有此理!宁侯府未免太过无法无天了。”沈二伯母又是生气又是后怕,紧紧拉着沈兰萱和沈梦萱的手不放,“还好今日五公主也跟了去,否则……”    “灵萱,你是说,我娘家嫂嫂今日也去了宁侯府?”沈二嫂的脸色不佳,心情更是极度不愉。    既然她娘家嫂嫂也在,为何未有护着沈家姐妹一二?之后又为何不曾及时派人赶来将军府告知她们前去解救灵萱四人?    越想越难堪,沈二嫂不自觉握紧了拳头。她本以为,至少她娘家人对沈家是顾念旧情,真心实意的。    “嗯。”缩了缩脖子,沈灵萱小小声的点了点头。其实她也不想说二嫂娘家人的不好,可今日御史夫人确实人在宁侯府,她不会说谎,也不会骗人。    “怪不得承志不愿意去金家。起先我还想着是承志任性了……”沈二嫂说着就苦笑两声,起身面向沈灵萱三姐妹深深的鞠了一躬,面上尽是愧疚,“今日金家之所作所为,嫂嫂难辞其咎,让四位妹妹受惊了。四位妹妹放心,金家那边,嫂嫂必定会代四位妹妹要个说法。”    “不用不用,二嫂千万不要这样说。”沈灵萱急忙跟着站起身,扶住了沈二嫂,安抚道,“二嫂,你不用愧疚,也不用有心理负担。今日有公主嫂嫂在,我们都很好,真的。”    “是。二嫂无需介怀。今日公主嫂嫂出现的及时,我们都安然无恙。而且正是今日宁侯府这一行,大姐姐和三姐姐都将摆脱宁侯府,咱们也是因祸得福了。”沈梦萱认认真真的帮忙解释道。    沈兰萱虽然没有开口,也是立刻就颌首示意,表明她的赞同立场。虽然依旧还有些心有余悸,但这事怎么也怪不到二嫂身上的。    “好了。”看到一家人和和气气的互相体谅、互相爱护和关怀,沈老夫人很是欣慰,固然心下怒气难消,却也很快冷静了下来,“金家那边,不用去讨要说法了。以咱们沈家现如今的处境,即便去了,也只会凭白招来一顿难堪和气闷,不值当。索性承志已经被接了回来,金家那边日后便不必凑上前去自讨没趣了。”    “是孙媳的错。”心知沈老夫人说的正是事实,沈二嫂越发羞愧,红着脸低下了头。    她早该发现的。若是早知道娘家竟然是这般态度,她说什么也不会将承志送去娘家。更加不会上赶着自寻其辱,反而连累了灵萱四人。    若是今日灵萱四人真的在宁侯府出了万一……    沈二嫂只觉得后果不堪设想,便是一死也难辞其咎。    “不怪你。人心难测,是我们沈府太过自以为是在先。”沈老夫人摇摇头,面色有些灰败。    时至今日,其实她们理应不再轻信于人。不过是心里还有那么一些坚持,不愿意轻易舍弃罢了。    “灵萱,你公主嫂嫂真的说了,你大姐姐和三姐姐都不会再受制宁侯府了?”眼见屋内的气氛甚是压抑,沈大伯母直接转移了话题。    “是啊是啊!大伯母,公主嫂嫂说了,不出五日,大姐姐就能回来了。”提到这件事,沈灵萱再度有了精神,连连点头,“公主嫂嫂还将绮罗和绛雪都留在了宫里照顾大姐姐。大伯母放心,大姐姐不会有事的。”    “有五公主在,我自然是放心的。”沈大伯母微微颌首,也不多问,转头问沈老夫人道,“母亲,清河的家书,可有拿给五公主了?”    “自是有的。”沈老夫人说着就笑了,“清河此事做的深得我心。”    “也深得儿媳的心。”沈大伯母也笑了,“都说沈家儿郎各个榆木疙瘩,好在清河不是这样。”    被这么一打岔,屋内的气氛果然好了起来。众人一致都没再多提宁侯府和金家,将话题牵扯到了沈清河和五公主两人身上。    接下来的两日里,周月琦没再出府,兀自留在了书房里。    她在等一个人的出现,也在等宫中那人的态度。    前一个人,很快就会归来,无需着急。后一个人,就得看而今的沈清河在那人心中的分量了。    不过,无论最终的结果是怎样,周月琦都会保证沈家人的安然无恙。除非,那人也想要她的性命。    第三日,周月琦等的第一个人提早抵达帝都。    宁侯爷这一趟很是顺利。回到帝都之后,他第一时间便进宫面圣。本以为会得到圣上的大力夸赞和赏赐,没曾想却是挨了一顿雷霆怒火。    云里雾里挨了圣上的呵斥,宁侯爷完全不明就里,整个人都陷入了懵的状态。    直到回到侯府,听过宁侯夫人的转述,宁侯爷这才恍然大悟:“糊涂!愚蠢!”    侯夫人也知道她这件事办的不是很稳妥。但她自认已经收拾好残局,并不怕被宁侯爷迁怒:“侯爷,姑母已经说了……”    “不管皇太后说了什么,泉儿人呢?他现下在哪儿?”没有耐心听侯夫人的那些辩解,宁侯爷皱着眉头怒问道。    “在……在大理寺。”侯夫人不是没有上大理寺要过人。无奈大理寺那边说了,人是五公主派人送过去的,不得五公主的准许,大理寺不能放人。    侯夫人不敢去找五公主,便想着等两日再进宫去求皇太后。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宁侯爷会提早回帝都。以致于她才刚打算进宫,就跟从外面回府的宁侯爷面对面撞了个正着。    至此,侯夫人再也瞒不住,只能照实说了。    大理寺?宁侯爷已然气的说不出话来。    谁不知道大理寺是五公主外家的地盘?五公主不松口,戚家当然不会放人。    五公主这么明目张胆的抓人,圣上非但没有训斥五公主的任性妄为,反而转过头来将才刚回帝都的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圣上可不就是明摆着告诉他,圣上也是站在五公主那一边的?    一想到这里,宁侯爷就双眼发黑,恨不得活活掐死侯夫人。得罪谁不好,非要去得罪五公主,成心找死吗?    “侯爷放心,臣妾这就进宫去求见姑母。有姑母在,没人敢动泉儿的。臣妾今日便能将泉儿接回家来。”有皇太后撑腰,侯夫人别提多自信了,当即胸有成竹的说道。    也是那日在宫里她不该多嘴,因为非议五公主反而遭了皇太后的厌弃。若非如此,那日她就能求得皇太后的口谕,早就将泉儿接出大理寺,也就不会被宁侯爷发现了。    “你这蠢妇,到现下还没意识到问题的关键在哪里?你现下得罪的不是沈家,是五公主。你找皇太后求情有什么用,你有本事去找圣上要人啊!”宁侯爷气极,一脚踹向了侯夫人。    侯夫人没能及时躲开,被踹了个正着,神情狼狈的跌坐在地上,又惊又怕:“圣……圣上?”    “蠢妇!还不立刻备上厚礼,上沈家赔罪去?”对于侯夫人的目光短浅,宁侯爷已经不想多言,大声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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