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封赏的消息传的很快,皇后在内殿招待的各府女眷很快也得知了这个消息,纷纷将定北侯萧明澜纳入了心中最佳的女婿和夫君人选。    “啪!”    一声突如其来的轻响,打破了殿中原本和谐的气氛。众人纷纷侧目,只见丞相千金舒语兮脚边摔落着一只酒杯,身上的裙摆也被酒水浸湿了一片,整个人都魂不守舍的样子。    “不一样……不一样了……”    明明前世天子只是加封了定北侯夫人,赏赐了一些珍宝和美人,今生怎么还多出了渭县为封地?    这一刻,命运改易,一切脱离了舒语兮最初的设想。那种对未知的惶恐笼罩在她心头,让她忽略了身遭的一切。    看着舒语兮那魂不守舍的模样,皇后暗暗一皱眉,吩咐身边的大宫女:“芸香,你带舒小姐去换身衣服。”    舒语兮现在心神恍惚,也不记得行礼,跟在芸香身后,就匆匆走了,留下诸位夫人小姐心中暗暗摇头。    ……    另一边,酒宴行至一半,明澜更完衣,正要回殿中,却见不远处小亭里,一个少女临水自照,白衣轻舞,如月下仙子。    舒语兮换了身衣服,心中烦闷,也不愿回席,只在园中徘徊,不料却看见明澜的身影。    转瞬间,她已调整好脸上的表情,轻移莲步,来到明澜面前:“公子,请留步。”    “小女子相府嫡女舒语兮,上次追我的那人正是我庶兄。庶兄身为家中独子,一向乖张跋扈,上次若非公子搭救,小女子又要被他欺压。不知公子姓甚名谁,小女子改日必登门拜谢。”    “不必了。”    明澜不欲多说,转身就要离开。    “公子!”    舒语兮还没说完,良好的目力却让明澜看见了墙角一抹熟悉的天青色衣角。    计上心头,明澜突然上前一步,直接逼近了舒语兮的身前,压低声音:“我是说,不必再演了。”    “舒小姐本是骄阳似火,何必在我面前一而再再而三伪装成弱质女流呢?”    这句话出口,舒语兮脸上神情已是大变,“你是谁?”    “人生难得重回,多少悔恨可以弥补,舒小姐何必只盯着我萧明澜一人呢?”    明澜的声音依旧淡漠,她的话也是真心规劝,倘若舒语兮执意不改,她也不会手软。    两人已经离得很近,从远处看去,身影几乎要重叠在一起,仿佛有种暧昧的气氛。    暗中的人冷哼一声,怒气升腾而起。    ……    回到殿内,刚一落座,明澜便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正死死盯在自己身上,一向以温和面具示人的三皇子凌天宸面色骤然冷了下来,脸色阴沉如水。    坐在明澜身旁的兵部尚书曹老大人一向嗜酒如命,已经喝了好几坛美酒,此时有些微醺地笑问道:“定北侯,你作为今天的主角,怎么离席这么久啊?莫非是有美人相约?”    事实上,曹尚书也不过是开个玩笑。毕竟今晚皇宫中的女人不是嫔妃宫女,就是各府的夫人小姐,前者是天子的女人,后者出行必是前呼后拥,怎么可能与萧明澜相见?    只是这句话却是勾起了另一个人强压在心中的怒意。    “我看定北侯必是嫌弃这歌舞无趣,毕竟定北侯久居军旅,想必更爱那军中乐舞。”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凌天宸冷不防开口,让曹老尚书也是一愣。    “听闻定北侯武艺绝伦,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不知可否舞上一段剑舞,让本殿下见识一番?”    这番话中隐约的挑衅,众人自是听得出来,但也因此都有些不可思议。    毕竟三皇子一直以来给人的印象都是温润如玉,礼贤下士,何时有过这般锋芒毕露的时候?更何况是对着如日中天的定北侯萧明澜发难。    凌天宸说出这话,当然也是有着一番考量的,并不单单是为了发泄怒气。    在他看来,萧明澜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几乎已经到达人臣的顶峰,他不相信自己的父皇心中没有忌惮。而他提出的要求也不算太过分,倘若萧明澜拒绝,显然会给明泰帝留下一种居功自傲,不识好歹的印象。一次又一次的坏印象累加,最终就会摧毁明泰帝心中的信任。    然而,让凌天宸没想到的是,明澜这个正主还没开口,陆煜然已经截住话头:“三殿下说笑了。”    “定北侯身兼玄甲军军主与超品侯爵于一身,地位只在陛下一人之下,除了陛下,谁可轻易命令他?”    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白玉酒杯,陆煜然嘴角的弧度不变,只是原本灿然晴空般的双眸中,不知何时蓄起了一场狂风暴雨,但他的声音还是一贯的从容优雅。    “莫非……三殿下想要提前体验一下,陛下发号施令的感觉?”    他的声音慵懒,但话中毫不客气的嘲讽之意,可谓不加掩饰。    这话已是颇为大胆,群臣偷偷向座上的天子看去,却见天子脸上不仅毫无怒色,反而带有一丝兴趣盎然的微笑。    “一派胡言!”    虽然不知陆煜然发什么疯突然跳出来,但他这话凌天宸可不能认下,他强压下怒火,语气又恢复了平静:“荣郡王慎言。本殿下不过是对于军中之乐颇为好奇,何时有过那等大逆不道的心思?”    “三殿下说笑了。”陆煜然一脸无辜,“我何曾污蔑过你大逆不道?想要提前体验一下自己父亲的权柄,此人子之常情,何必恼羞成怒?”    人子之常情什么鬼?    所有人还是第一次发现这位荣郡王身上还有着毒舌的天赋技能。    一时之间,作为冲突引子的明澜,却是和众多官员一起变成了吃瓜群众,看着两位名列京城四公子的皇室贵胄,完全抛却了平时的风度礼仪,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好了。”最终还是明泰帝发话,叫停两人,“一位皇子,一位郡王,当殿争执,成何体统?”    “本是小事一桩,何必闹得不可开交?徒惹人笑!定北侯,你是什么想法?”    争执的两人也都转而看向明澜,凌天宸眼中更是流露出看好戏的意味。    明澜不慌不忙的起身道:“三殿下既然更喜欢大气的武舞,臣倒是有一个合适的人选,那就是匈奴左贤王呼衍撷利。”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    众人这才意识到,之前一直表现得淡泊随时的定北侯萧明澜,那平静之下的峥嵘一面,那种手掌百万大军、生杀予夺的气度。    匈奴左贤王呼衍撷利很快被带入殿内。这些天,他一直被软禁,却也没有挨饿受冻,只是神色萎糜,但也还算镇定,操着一口半生不熟的楚语对明泰帝行礼。    明泰帝满脸笑容,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左贤王免礼,朕今日设宴庆功,若非定北侯提起,险些忘了邀请左贤王赴宴。”    这句话着实有些讽刺。但呼衍撷利却完全没有注意,只听见“定北侯”这三个字,他就是一个哆嗦,顺着明泰帝的目光看向了桌案后的明澜,整个人都不好了。    “呵呵,左贤王,别来无恙。”    明澜难得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淡淡的弧度却惊艳无比,看在呼衍撷利眼中却又蕴含着一种迫人的杀机。    呼衍撷利脸色更加苍白,面前这浅笑嫣然的白衣少年,在他眼中却是世上最可怕的恶魔,只要想起,都会忍不住瑟瑟发抖。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恐惧,明澜轻声安抚道:“左贤王毋须多虑,之所以请您过来,只因今日酒宴虽好,这吴侬软语却不够味道,听闻塞外胡曲精妙,想来也是别有风致,还请左贤王一舞,以为圣上贺。”    “还请左贤王一舞,以为圣上贺。”    群臣纷纷相和,左贤王呼延撷利听着耳边众口一词的“请求”,脸色已经憋得通红,又由红转青,由青转白。一时之间,他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匈奴王族的尊严让他想要当庭拒绝,甚至勃然大怒,但对死亡的恐惧却又让他不敢妄动。不知不觉间,他已接过了小太监递来的羯鼓……    “裂土封爵,又有左贤王献舞,此次酒宴,必将名载青史,侯爷你恐怕也会名传后世啊。”    觥筹交错,曹老尚书摇头感叹:“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了不得啊,老夫一生汲汲,死后恐怕也难有只言片语存于青史。”    明澜却十分淡然:“人生百年,终会化作尘土一抔。一生功过,也只能留待后人评说。纵使名流千古,又有何益?”    “哈哈,定北侯倒是豁达,是老夫执着了。”    ……    这场别开生面的酬功宴结束后,无数逸闻开始在京城流传,并逐渐向天下扩散,而就在宴后,明泰帝却独独留下了明澜。    “怎么样?上次你抓住的那几个散播谣言的人审出什么结果了吗?”一见到明澜,明泰帝便开口询问。    左贤王被押解入京之时,人群中有人散播明澜的谣言,明澜当机立断,抓住这些人之后,第一时间就上报了天子。    这些离间楚国君臣之人,明泰帝自然也是十分重视,吩咐明澜仔细审问。    明澜故作为难:“这……”    明泰帝体谅道:“怎么?爱卿有何难处不妨直言。”    “据他们交代,这件事背后的人是……三皇子。”    明澜低下头去,似乎难以启齿。    实际上,三皇子做事当然不会那么简单粗暴,轻易就能让人招出他来。明澜只是根据记忆,半路截胡了三皇子的手下,换上了自己的死士,这些死士供出三皇子,自然就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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