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巳时,“寻花问柳”里的姑娘全被人从睡梦中叫醒,一个个睡眼惺忪地站在一楼的圆台上。 自从来了巴陵邑的“寻花问柳”,解玲珑却从未在前院出现过。 当她以一袭蓝白相搭的长裙现身时,那些姑娘们皆一脸吃惊地看着她,就连瞌睡虫也在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标志性的银发蓝眸,没有人敢怀疑她的身份。 解玲珑缓步走着,淡蓝色的轻纱虽遮住了她的面容,可即便如此,依旧无法掩盖住自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风华和强大气场。 “人都到齐了么?”她淡声询问。 白夜昙上前仔细地查看了一番,发现其中少了一人,回身向解玲珑行礼道:“回禀花主,清馆的雪瑶姑娘并未在此。” “很好。”解玲珑轻抬起手,顾凌云随之自二楼凌空飞落。 看到传说中的影卫冷魅,不少的姑娘都不禁眼露爱慕之色,可碍于花主之威,她们只好将心里的兴奋和悸动尽数压在心底,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虽然如此,解玲珑还是听到了一阵咽口水的声音。 她淡淡一笑,侧身对顾凌云道:“去雪瑶姑娘的房间里看看。”话落,她再转身面向众人,“谁愿意为冷公子领路?” 不少的姑娘都蠢蠢欲动,可一时半会竟无人敢站出来,须臾之后,方有一人怯生生地走至解玲珑的身前。 “雪菲可以替冷公子带路。” 解玲珑对她微微一笑:“好,去吧。” 看着雪菲和顾凌云渐行渐远的身影,那些姑娘一脸可惜地叹了口气,恨自己没把握住机会。 解玲珑并没有给她们太多的时间去惋惜,因为她接下来的话,让她们所有人都心惊胆战了起来。 人人自危! “昨夜子时三刻,‘寻花问柳’内发生了一起命案。”解玲珑云淡风轻地说着,无形中却给人巨大的压力,“我需要知道在子时三刻时分,姑娘们都在做些什么,是否有人可以替你们作在场证明。” 一听到发生了命案,姑娘们皆是一惊。 大约过了两刻钟的时间,所有人都将昨夜子时三刻所做之事简略地说了一遍,除了两位姑娘之外,其他人皆有人证。 “启禀花主。”其中一位无人作证的姑娘,向解玲珑温婉地施了施礼,“雪梅之所以没有人证,只因雪梅偶染风寒,自昨日午时开始便一直在房间内休息,还望花主明察。” “花主,雪梅所言属实。”白夜昙替雪梅作证道。 “嗯。”解玲珑轻应一声,再淡淡一笑,轻徐的声音尽是冷然,“你呢?” 二人中的另一人竟惊得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 在场所有的姑娘皆一脸诧异地看着她,就连白夜昙亦不例外。 “禀花主,雪琴,雪琴昨夜因为吃坏了肚子。”自称雪琴的姑娘眼神慌乱,仿佛隐瞒了什么,“所以……” 不待她说完,解玲珑已抬手拦下。 “‘寻花问柳’的姑娘,对外需以智慧谋生存,对内则要奉献出绝对的忠诚。”轻浅的声音仿佛在说些无关紧要之时,她缓缓地转身背对向众人,湛蓝的眼眸微微一凝,“拉下去!” 所有人还在沉思的当下,解玲珑却已下令。 那雪琴姑娘显然听懂了解玲珑的意思,也不辩解,只是一脸惨白地跪坐在地上。 白夜昙示意让人将雪琴带走。 雪琴方双脚虚软地站起身,倏然,一阵木门开启的声音自二楼响起。 “请不要为难雪琴姑娘,她是为了救我……”一道修长却虚弱的身影从门内步出,丰神俊逸的脸上一片苍白,“在下可以替她作证,不仅如此,街道上官府对在下的通缉令亦可证明。” 昨夜她夜闯衙门大牢将他救出,那群人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看到出现在二楼的男子,雪琴的脸色更加惨白。 白夜昙循声望去,待看清楼上之人的面容时,她的脸色顿时一沉,向雪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可是朝廷钦犯! “我……”雪琴顿时变得六神无主,须臾后,她猛地跪在解玲珑的身前,哀求道,“花主,一切都是雪琴自作主张,与他无关,可不可以别将他交给衙门?” “作为‘寻花问柳’的杀手,本不该妄自动情,行事更不可随性冲动。”解玲珑轻叹一声,“这些门规,你都忘了么?” “雪琴没有忘,可是……”清秀的容颜已是梨花带雨,嘴唇上更是被她咬出一片血痕来,“雪琴还是难以控制地爱上了他,我也曾试过,试过忘记他……” 她忽地发出一声轻笑,唇角的笑竟有几分凄然的苦涩。 “若他不爱你呢?”解玲珑不知自己想知道什么,只是下意识地问出口。 雪琴的身子不由地微微一颤。 她抬头看了眼二楼的那道身影,又迅速垂下头去,眸中掠过一抹黯淡。 “人生若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她缓缓地说着,眼里的泪光泛起一抹渗入心底的凄凉,“其实爱一个人,绝对做不到不求回报,但是……若自己的感情会让对方为难、痛苦的话,那便深埋在心底好了,只要他平安、幸福就够了。” 解玲珑闻言,不禁心有所触。 “你若想保他安全,便让他成为我们‘寻花问柳’之人,去吧。”她微笑着说道。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感情可使人变得脆弱,亦可让人变得坚强。 创立“寻花问柳”的初衷,本就非让她们彻底地绝情绝爱,做一个毫无感情的死士,她要的,是上下可以凝聚成一心的“寻花问柳”。 雪琴一脸呆滞地看着解玲珑,似乎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白夜昙也为解玲珑的决定吃了一惊,不过她比其他人更先回过神来,只见她迅速上前敲了敲雪琴的头,让她赶紧致谢。 雪琴的事,总算告一段落。 离开许久的顾凌云,这才领着二女姗姗而回。 “别,别杀我,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一位容貌娇美的女子躲在雪菲的身后,疯疯癫癫的样子让众人震惊非常,“我不知道玲珑岛在哪里,别杀我……”她面露惊恐之色,可转瞬过后,她又忽然大笑了起来,“啊,你要去求亲?哈哈……那关本姑娘何事?” 待顾凌云他们走近了,那女子忽地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惧之物,迅速地躲至雪菲的身后,全身都在颤抖,口中更是在自言自语着什么。 看到这一幕,所有姑娘都傻了眼。 白夜昙快步走至雪菲身侧,看着那疯癫的女子道:“雪菲,雪瑶这是怎么回事?” “雪菲也不知,当我们找到她时,她就变成这样了。” “她定是知道了什么,一时受到刺激,所以才会失了神智。”解玲珑未再多言,“将她送回房间,再找个大夫过来。”吩咐完后,她再对白夜昙道,“派人去将尸体带来。” 白夜昙略有迟疑,不过很快淡去:“是!” 不过片刻,尸体就被带至圆台之上。 “咦,雪菲,他不是前几日来寻你的那位恩客么?”那位自称染上风寒而在房间内休息的雪梅姑娘,突然惊呼道。 “恩客?”雪菲一脸地茫然地抬起头,“哪位恩客?” 在众人的示意下,她小心翼翼地向那尸体靠近,待看清尸体面容之后,她一脸惊恐地向后退了好几步。 “这,这是萧绝公子?”她圆睁着眼,不可置信地道,“他,他怎么死了?” “中毒而亡。”顾凌云忽地上前,冷然道,自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淡漠,“他是中了水行针之毒。” 水行针,顾名思义,遇水即融。 水行针的毒汁会随着血液流遍全身,初时不会发作,而待中毒者察觉到自己的体内出现异样之时,水行针之毒必已走遍全身,回天乏术。 “所以……”解玲珑走至顾凌云的身侧,漠然道,“谁的身上藏有水行针,谁便是杀人凶手!” “水行针,什么是水行针?”众女面面相觑。 解玲珑回转过身,让白夜昙上前替她们搜身,可另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是,一向乖巧软糯的雪菲身上竟然被搜出了水行针,就连雪菲自己也是一脸懵懂的感觉。 “花主,雪菲是冤枉的,昨夜雪菲和雪瑶姐姐一起在屋内喝茶,雪瑶姐姐可以替雪菲作证的。”雪菲急道。 感染风寒尚未痊愈的雪梅雪瑶地咳了咳,失了些血色的脸上满含忧色,她上前握住雪菲的手,略显吃力地道:“可是如今雪瑶自己都神志不清,如何替你作证?” 雪梅的这一句,在整个大厅忽地掀起一阵轩然大波。 “凶手怎么会是雪菲,这可怎么办?”有人道。 “相信花主心中自有判断!” “对,花主绝对不会冤枉好人的。” 在众人一句一句地说开时,解玲珑缓步走至白夜昙的身侧。 “将雪菲带下去。”话落,她继续淡淡地道,“时辰也不早了,都先回去休息,待雪瑶神智恢复之后,一切自有定论。” “是。”众女曲膝行礼,却皆一脸惴惴。 一直躲在暗处偷看的柳三少摸了摸下颚,笑得很不怀好意。 见解玲珑已经离去,他嘿嘿一笑,顿时化作一道暗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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