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不巧

印度的恒河夜祭。　　本地印度人，世界游客，面朝恒河，落座在石阶上。　　看着在恒河的祭坛中心，举行的盛大祭祀仪式。　　　　五位祭司，高举法灯。　　燃起的烟，随着祭司的动作，飘飘摇摇的散开，朦胧又神秘。　　地面烟雾缭绕。　　弯弯转转地徐徐上升。　　　　繁星隐在迷雾般的长空里，不清不楚。　　唯有一颗圆月，摇摇高挂在空中，清晰明亮。　　　　一阵古老的梵音吟唱起来，在圣河旁空灵而震撼。　　伴着那庄严肃穆又神秘的祭文吟唱之声，恒河的一艘游船之上，唐玥一身印度金色沙丽，站立在船头。　　　　璀璨夺目的金色沙丽，绕腰一周成裙，从右腰自后向前穿过，斜搭在左肩。　　短上衣和裙子中间，露着半截纤细小蛮腰，衬得身材曲线玲珑有致。　　肚脐上贴着的黄钻，金光闪闪。　　　　打光师汪晓光为唐玥举着打光板，站在同船侧边。　　小姑娘很瘦，却力气很大。　　复古圆眼镜下，闪烁着力量，　　　　摄影师蹲在另一艘船上，正朝着唐玥，按下快门键。　　相机画面瞬间定格：　　背景是恒河夜祭的盛大场面；前景里的唐玥，正站立在月光之下，映耀的无数盏河灯之上；一身金灿沙丽随风翩跹，妆容精致，红唇潋滟，美艳的不可方物。　　她眸光里是明艳的自信。　　脸颊在月光与打光板之间，白到发光。　　鼻尖儿的一颗浅浅小黑痣，显得尤为性感与可爱。　　　　摄影师看了眼定格的画面，满意地点头。　　咔哒一声，关了相机液晶屏幕，朝唐玥比了个手势，让她转过去，继续拍她的背影。　　　　唐玥转身间，朝打光师汪晓光撒了个娇，“晓光妹妹，好饿哦，你饿不饿？”　　汪晓光摇头，“不饿。”肚子却配合地响了一声。　　唐玥立马道：“你看，你也饿了。”　　汪晓光只好哄道：“他拍的快，顶多再五分钟就上岸，再忍一会儿。”　　　　唐玥面朝岸边，给了摄影师一个自信优美的背影。　　面上却是愁眉苦容，饿的不行。　　汪晓光又说了一句，“岸上游客都拍你呢，一会儿就得有人上传微博，给点儿笑容。”　　唐玥立即微笑，展现出她含蓄的优雅来。　　可她太美，优雅都有股子艳丽的味道。　　　　唐玥是时尚博主，此次带着团队来印度取景拍照，赚人气。　　她团队统共就五人，摄影师，摄影助理，打光师，生活助理，以及她。　　她自己兼任搭配师和化妆师。　　　　白天拍完混搭街拍。　　晚上穿着沙丽再拍两张。　　准备回头传到网上，让国内助理给她做个小营销，好吸引些眼球，再接些广告。　　　　可是上午十点吃的饭，现在都已经晚上七点。　　还没有拍完。　　　　唐玥有些饿。　　不是有些。　　是很饿。　　　　说好的五分钟后上岸，结果是半小时后才上岸。　　唐玥饿得前胸贴后背，上岸便大步朝她生活助理走过去，“湘湘，定好餐了吗？”　　　　唐玥的生活助理柴湘，戴着渔夫帽，单手捂着胃，“定好了。”　　她说话间露着牙箍和小皮筋儿，是个正在进行牙齿矫正的姑娘。　　柴湘将手机递给唐玥，又道：“苏志雄找你。”　　苏志雄是唐玥国内的助理。　　　　唐玥看到她摁着胃的动作，皱眉问：“怎么了？胃疼吗？”　　柴湘点头叹气，“可能水土不服了。”　　　　唐玥赶忙回头叫晓光妹妹过来扶住柴湘，安排道：“你们先回去吃饭，我去药店给你买点胃药。”　　说罢，她回头，对团队一行人笑着招招手，“你们和湘湘先回去吃吧，我去趟药店。”　　　　唐玥学葡萄牙语的，尤其巴西葡萄牙语说的特别性|感好听。　　自小对语言有天赋，对语言感兴趣，什么小语种都会些，除了印度式英语，本地印地语也能说两句。　　有时和本地人沟通，都靠唐玥。　　　　夜祭持续一小时，这时刚散场，印度人哗啦一下子全围上来找唐玥拍照。　　唐玥皮肤特别白，这在黝黑的印度人眼里可是大美女神级别的。　　而且印度人都特别爱拍照，不分男女老少。　　　　唐玥歉意地半鞠躬，指着手机摇头示意说有事。　　离夜祭现场远了些，打给苏志雄。　　　　电话接通，她刚说了声“喂”，苏志雄焦急的声音立即顺着话筒敞开，“我的小祖宗啊，怎么拍照拍这么长时间！你快看微信，看微信我给你发的截图！我挂了啊！你现在看！”　　唐玥耳朵被他喊得嗡嗡疼，拿开了一些，嘟哝说：“我耳朵啊，你小点儿声……我等会儿回酒店连WiFi再看吧，我在外面，连4G的话，好贵，我还没买印度电话卡。”　　苏志雄暴跳如雷，“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乎钱，赶紧看，现在看！我挂了！”　　“……”　　她家助理脾气真是太暴躁了。　　出再大的事儿，天又不会塌，总有解决的办法嘛。　　　　手机有几个未接来电，唐玥没理，先连接网络。　　接通的瞬间，微信的提示音如号角般奏响。　　声音响亮，连续不断的急促。　　微信里不住地闪烁着新消息提示的小红点。　　　　唐玥裹了裹单薄的沙丽，一月份的印度，有些凉。　　她还露着胳膊，和肚子，被风吹得汗毛立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消息提示音才结束。　　点开助理发来的图片。　　接着。　　唐玥瞳孔猛地变大。　　　　天。　　塌。　　了。　　　　她有三百万粉丝的微博，被封了。　　她篇篇阅读量10W 的微信公众号，也被封了。　　　　唐玥赶紧登陆微博大号，已经登不上。　　再登陆微博小号，在搜索框里输入“神珠婆婆”四个字。　　　　网友们，正疯狂艾特她，刷屏喊话。　　　　【整容怪，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天然美，丑逼换脸不要脸！！！@神珠婆婆】　　【操|你妈了个逼的，@神珠婆婆，为了赚钱什么广告都他妈的接，害死我了，傻逼娘们退钱！】　　【@神珠婆婆，滚出时尚圈！！！】　　【小三以后生孩子没屁|眼哦，呵呵，@神珠婆婆】　　【既然这么会舔，给哥舔舔啊，哥有钱，送你房送你车@神珠婆婆】　　【大家啥也别说了，一起加把劲儿举报，封了她的号，看她还能不能出来圈钱，@神珠婆婆，真希望你被车撞死。】　　　　“……”　　　　她从二十二岁起，开始经营媒体号，做时尚博主。　　四年来，专注街拍写文章，靠接广告赚钱。　　接的广告大多都是衣服鞋包，化妆品面膜接的也是大牌子的广告，没接过三无产品，唯一接过的一种保健品药，也就是多种维生素，怎么就害死人了？　　而且，她更是连个恋爱都没谈过，谈何小三？　　　　丑逼换脸不要脸！　　操|你妈了个逼的！　　生孩子没屁|眼！　　给哥舔舔啊！　　真希望你被车撞死！　　　　这些脏话此时此刻正在骂她。　　唐玥长这么大，从来没听到过这些难听的脏话。　　每一个字眼，都在她面前无限放大。　　　　“姑娘？”　　忽然一道慈爱关心的声音，从她跟前响起。　　　　她抬头。　　面前站着的是一位年约七八十岁的婆婆。　　中国人。　　卷卷的浓密花白短发，穿着运动服运动鞋，不驼背不塌腰，看起来身体健康，十分健朗。　　婆婆面上岁月的皱纹里，是对她的担心。　　　　“给，擦擦。”　　婆婆递给她一张纸巾，笑说：“都来恒河了，还有什么难过的事？该放下，就得放下了。”　　　　老婆婆和她外孙，刚才在岸边的时候，就看到了船上的唐玥。　　姑娘很美，一身金灿灿夺目的沙丽，美的像个海上的仙女。　　　　姑娘上岸时，她外孙子到旁边打电话，她听到姑娘和朋友们说的话，知道这姑娘是中国人，还很知道心疼人，就跟了过来。　　想问问姑娘有没有男朋友。　　她开婚姻介绍所的，客户名单里不少人都喜欢漂亮姑娘。　　而且她外孙单身三十年，她也很急，想先介绍给她外孙。　　　　结果，就看到这姑娘无声无息地哭了。　　有些倔强地咬着嘴唇儿，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是湿漉漉的泪。　　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那眼泪挂在她眼睛睫毛间，泫然欲泣，摇摇欲坠。　　看得人心疼。　　　　唐玥接过纸巾，胡乱地擦着被气和委屈勾出的眼泪，声音哽咽，“谢谢您。”　　擦了两下，抬头问，“婆婆，您是在印度生活的吗？还是来旅游的？”　　“旅游来的，我外孙子带我来的，跟团或者别人要我来，他不放心。为了陪我啊，我外孙子班都不上了。”　　唐玥吸了下鼻子，声音柔柔软软的，“您外孙真孝顺。”　　婆婆立即骄傲道：“可不是么，特孝顺。”　　唐玥抬头，眸光被泪浸润的水亮，“可是，您为什么来印度啊？”　　婆婆看起来年纪很大了，印度除了几处风景震撼美以外，很是脏乱差挤。　　连年轻人都很少来印度的，更别提上了年纪的老人。　　　　婆婆却摇摇头，没答。　　一边为了转移姑娘的注意力，从兜里拿出她婚姻介绍所的名片，递给她。　　一边问道：“姑娘，你有男朋友吗？”　　唐玥：“……”婆婆转移话题的能力好生硬。　　　　唐玥还是很感谢异国他乡有人安慰她。　　接过名片，隔着朦胧的泪，看上面的字。　　　　公司名：一线牵婚介服务中心　　标语：　　千里情缘一线牵，百年同床共枕眠！　　青葱年少不孤单，耄耋年老永相伴！　　一线牵婚介服务中心为您提供五星级私人定制服务，从此脱单奔浪漫！　　董事长：余婉琴　　　　唐玥瞬间破涕为笑。　　国内的生意都已经做到国外了吗？　　中国婆婆果真无人能及世界第一。　　　　“……余董事长？”　　“对对，余婉琴就是我，不过我这公司的法人是我外孙子。后面还有我婚介所的地址和电话，我不是骗子，你看看。对了姑娘，你是哪个地方的人？”　　　　唐玥刚要翻过来看背面，这时电话又响起来，她对老婆婆道了声歉意，手握着名片，转身去接电话。　　是个陌生号码。　　她本身是不接陌生号码的，但下意识觉得这号码可能和今天出的事儿有关，便接了起来。　　　　对面，却是一阵安静。　　　　“您好，请问哪位？”　　“您好，能听见我说话吗？”　　“有人吗？”　　　　唐玥喊了两声，没人说话。　　她刚要挂断，电话里又传来一道浅浅的似是推开门的吱嘎声。　　　　她只好再次低声问：“您好？请说话，哪位？”　　　　电话里却仍旧无人回答。　　唐玥突然觉得后颈有些发凉。　　　　这时，身后隐约传来一道低醇绅士的嗓音，“外婆，您小心。”　　　　好听的声音。　　忽而将她后颈的凉意驱散了开，耳边泛起温暖。　　她好奇地转过身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