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林云桑站在韩简巨大的办公桌前头，并没有转身离开。　　　　她的眉毛皱成八字的形状，嘴巴一扁，义正言辞说道：“杀人就要付出代价。作为心理咨询师，我们也是社会的一份子，我们应该履行自己的社会责任。而且这人虽然不是故意杀人，可我觉得他性格偏激，依旧有反社会倾向。”　　　　韩简的眉毛一挑，手里的镀金钢笔啪的一声落在桌上。林云桑被韩简的气势吓住，不敢再继续往下说。　　　　韩简目光平和的看着林云桑，可眼里却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光芒。“想报警也可以，你辞职吧。”　　　　林云桑有些吃惊的看着韩简，似乎想从他的表情中判断他是不是认真的。但韩大总裁的决策从来都不让人失望。　　　　结果，当然是林云桑输了。她倒不是畏惧韩简，只是这□□千块的高薪确实让她舍不得。　　　　从韩简的办公室走出来，江助理照例堵在门口。有时候林云桑真的很羡慕江助理这种精力充沛的人。只要她在，几乎连一只苍蝇都别想毫无理由的进出韩简的办公室。　　　　“到底怎么回事，说说吧。我知道韩总没答应你，你说出来，我倒是有可能帮帮你。”江助理双手抱肩说道。从心理学角度而言，这是一种防备的姿态。　　　　林云桑四周看了看，而后下定决心说道：“那，您能保密吗？”　　　　江助理放下了双手，“当然能了。我虽然是总裁助理，但也明白保密规定。”　　　　“好吧。”林云桑心里发空，只能选择相信江助理。她把江助理拉到办公桌那坐下，而后才继续说道：“栗橙哥给了我一个病人，是个杀人犯。我想报警，可是韩总不让。”　　　　林云桑说完了话，期待着江助理给她点支持性的话语，可江助理却气得跳脚。“林云桑你是疯了吧。虽然说行业有这样的规定，但是咱们如果这么做了，是影响我们信誉度的，以后谁都不会再来咱们这做心理咨询！”　　　　“韩总没骂你个狗血喷头就不错了。真不知道你这个大学是怎么上的。我警告你阿，今天这件事也好，再有类似的这种事也好，都只能锁死在档案里。你记住了，在我们这个行业，无论你听见了什么，都只能绝对保密。”江助理毫不迟疑说道。　　　　林云桑好性子的点点头。尽管她依然觉得自己是对的，但或许在职场里头，没有主观的正确，只有客观的正确。　　　　二人的对话还未结束，江助理的电话铃声忽然响起。江助理的脸色变了一变，似乎有些意外，不过还是连连应承下来。　　　　放下电话，江助理的表情有些严肃。“林云桑，韩总刚刚下达了命令，你没有通过试用期，合同作废，你可以离职了。”　　　　“离职？好吧。”像林云桑这种佛系的性格只用了几秒钟便快速消化了自己被辞退的事实。　　　　江助理却继续分析着韩简的心理。“我猜韩总之所以辞退你，就是因为还担心你有报警的可能。他绝不允许这种威胁公司发展的事情发生。”　　　　“可是我已经答应他，暂时不会报警了呀。至于做的这么绝对吗？”林云桑语气平淡说道。虽然是质问的意思，但语气却十分柔软，一点都没有生气。　　　　江助理心里的唯一一点怜悯被林云桑这句话抹干净，她上下嘴唇一抿说道：“什么叫暂时不会报警。林云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就应该当场保证，绝对绝对不会报警才行。”　　　　林云桑的小脑袋转了又转，然后温吞问道：“可是我不能那么保证呀，我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也要对得起死去的那条人命。我本打算劝他自首，如果不行的话再报警的。”　　　　江助理觉得无法再跟面前的这个女孩交流了。她摆摆手，“行行行，你还学会跟韩总玩缓兵之计了？行了，给你一周时间把手里的所有材料整理清楚，一周后离开公司。想报警的话，你就以热心群众的名义报吧。只要别涉及我们公司就行。”　　　　面前的女孩似乎有些为难。正当江助理的同情心又泛起来一点的时候，忽然听见林云桑又开口问道：““那，我还能拿到这个月的试用期工资吗？”　　　　江助理一脸无奈，“真是没见过你这么心大的。放心吧，我们会按照足月的工资发给你。”　　　　林云桑的心情明显好了不少。反正，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她总是相信，只要每天都快乐的面对生活，生活一定会给她最好的安排。　　　　回到办公室里，林云桑伸出小手摸了摸门口那块铭牌，上面写着她的名字。可惜它才刚刚挂上不久，就要被人取下来，真是有些可惜。　　　　“小桑？”　　　　林云桑听出是白小禾的声音，转头给了她一张笑脸。白小禾笑眯眯问道：“怎么了？还在欣赏自己的新办公室？”　　　　林云桑摇摇头，望着白小禾说道：“小禾姐，我只是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白小禾问道。　　　　林云桑出于保密考虑，委婉说道：“你说如果咱们遇到的病人犯了法，咱们该怎么做呢？”　　　　“犯法？”白小禾忽然笑了。“走吧，进办公室说。”　　　　林云桑随着她走进自己的办公室。白小禾毫不客气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打开了话匣子。　　　　“我在读博士的时候，在一家单位实习。当时就遇见了一个这样的案例。他是一名货车司机，意外撞死了一个人。但是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了，所以也没有了苦主。我当时很纠结，这件事到底该不该报警。”白小禾的目光看向远处，一脸沉思的表情。　　　　林云桑轻声问道：“后来呢，你报警了没有？”　　　　白小禾摇了摇头。“后来，一位很有经验的老咨询师告诉我，她说如果我每天都要纠结这些问题，我就不用做这行了。她告诉我，最好的办法是把自己看成一个没有感情，也没有法律意识，甚至没有道德意识的机器。这样，每天我们要考虑的问题就只有如何治好病人，而不是如何把病人送上法庭。”　　　　看着林云桑略显吃惊的表情，白小禾笑的一脸淑女风度。“我知道这跟你从小到大接受的观念不一样。但有时候，社会就是如此。我不知道你遇见了什么事，但我劝你不要管太多，否则会影响自己。”　　　　林云桑的八字眉又皱了起来。说实话，即使她承认白小禾说的有一定道理，但她依然觉得自己是对的。当某些人对社会构成威胁时，无论是谁，都有责任抓出这些社会渣滓。　　　　“小桑，别太圣母心了，对你没好处的。”白小禾起身离开了她的办公室。林云桑若有所思的盯着桌上的材料，第一次感受到职场中的茫然。　　　　虽然入职只有三天，但林云桑手里的材料并不少，直到第三天傍晚，她才整理好所有材料。　　　　抬头看看时间，已经过了下班的时候，天色微微发暗，楼下已是车流交织。林云桑摸着韩亚大楼上暗蓝色的窗户，心里有些不舍。还有四天，她就要离开这里了。　　　　门外，忽然有人声响起。　　　　奇怪，都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加班呢。韩亚公司的原则一向都是不加班的。糟了，不会是进贼了吧？林云桑脑补了一出自己抓贼成功，然后被公司挽留的大戏。　　　　想到这里，她蹑手蹑脚的走出了办公室，看见一个人影往韩简的办公室走去。只是，这个人影似曾相识。　　　　林云桑等到办公室的门重新关上，才小心翼翼的走过去，竖着耳朵听里面传出来的声音。　　“王铭先生，请坐。”林云桑大吃一惊，这是韩简的声音。难道，韩大总裁是要亲自为王铭做心理咨询？　　　　接下来，屋子里头的声音明显降低，韩简似乎放低了声音，以此降低王铭的戒备心理。林云桑听不见里面到底说了什么，也猜不透韩简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她在外头足足站了半个小时，才总算听见里面有动静传出来。没等她侧耳仔细去听，韩简办公室的大门已经豁然大开，一个妆容精致的男子气势汹汹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是你！？”王铭一见林云桑，立刻怒目圆瞪，伸手一双大手向她抓来。　　　　“你特么的不是说好了保密么！怎么还特么的告状？都特么的劝我去自首是几个意思？老子是杀人犯，去自首还特么能活么？”王铭一股脑骂道。　　　　林云桑往后退了几步，“别急，有什么事你慢慢说。”　　　　“慢你妹！你特么的就是个大嘴巴。你说，你还告诉谁了？老子一股脑都做了你们得了。”王铭说话的功夫，转身从办公室里拎了一条木椅，眼神凶狠的冲着林云桑走过去。　　　　办公室里，韩简一个箭步冲了出来，挡在林云桑的前面说道：“先冲我来。”　　　　韩简急促的步伐带动空气的流动，林云桑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韩总这是，在保护我吗？她有些难以置信。　　　　“冲你来就特么的冲你来！”王铭气愤喊道：“你以为你是总裁我就不敢动你吗？刚才我就想揍你。”王铭举着雕花木椅气急败坏的奔着韩简举了起来。　　　　韩简手里没有可抵挡的东西，身后又紧靠着门，退无可退，只好伸出胳膊来抵挡。　　　　就在韩简已经准备好牺牲掉两条胳膊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接着，他一抬头，便看见他花了几十万块买到的掐丝珐琅彩瓷瓶此刻正碎裂在王铭脚边。随着王铭晕晕乎乎倒下，他身后的林云桑才放下了方才高举瓶子的小手。　　　　韩简一阵肉疼。接着，便看见林云桑一脸立功的表情，开口问道：“韩总，这个月的工资，能不能给我加点。”　　　　韩简：“……”　　　　门外，忽然有警笛的声音传来。林云桑睁大了眼睛，十分惊讶说道：“韩总你竟然报警了？”　　韩简没有回答。　　　　早在刚才，他看见王铭的一双大手抓向林云桑的时候，就按下了办公室里紧急报警按钮。　　　　“韩总你……”林云桑的心里忽然有点感动，韩总他，大概是为了自己才报警的。原来韩简并不是他看上去那么的利己主义。　　　　韩简瞥了她一眼，冷淡说道：“不用谢。”　　　　林云桑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微微鞠躬说道：“谢谢韩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