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M市机场，T2航站楼。　　谈苏沫无意识地解锁了手机看了眼上面的时间，又锁了屏幕继续坐着。　　自己也觉得这种事情很玄幻。　　前一秒才从飞机上下来开了手机，后一秒就收到了让她相亲的信息。　　地点是机场里的星爸爸，时间是她航班落地后的三十分钟，对象是同样也出现在机场但是不同的是将要出国旅游的家庭里的孩子。　　一切都准备好了，算得刚刚好，真是连一丝拒绝的机会都不给她啊。　　　　谈苏沫深深叹气。　　这口郁结之气还未完全抒发出去，就有位妇人坐在她对面。　　“你就是谈苏沫？”那位妇人四五十岁的年纪，一点也不客气地打量她，“吴姐介绍给我们家儿子的那个？”　　这人口中的“吴姐”就是谈苏沫的干妈，吴阿姨。　　谈苏沫母亲早逝，吴阿姨和她妈是多年的同学兼好姐妹，对故友的女儿自然是一直关心照顾着的。　　哪怕是谈苏沫去了帝都读研不在M市的这几年，吴阿姨也微信电话没停过地关心她。　　所以吴阿姨给她安排了相亲，这片好心好意是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忍心拒绝的。　　不过……就算是一向有双慧眼的吴阿姨，也会出现关心则乱的情况。　　比如眼前这位……看起来似乎是替儿子把关的……　　谈苏沫也就客气道，“您好。”　　“唔。”对面妇人总算打量完毕，“听说你是个……弹琴的？”　　这话听起来有些怪怪的……不过谈苏沫自己的微博、B站这些地方的自我介绍里也就是言简意赅的三个字“弹琴的”。　　这么一想，好像对面这人说的也没有错……　　还没来得及点头，对面那人又抛来一个问题，“你几级了？”　　这问题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呃？”谈苏沫一瞬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毕竟自她走上音乐这条路以来，就从来没有在意过考级这种东西。　　按着谈奶奶的话来说，“考级那只是哄小孩子玩儿的，那些考到了十级的，也就是个业余入门的水平。”　　谈苏沫的奶奶是国内有名的古筝演奏家，也是把她带到音乐这个领域的人。早年的时候，谈奶奶还经常出国访问传播传统文化去，现在年纪大了没那么多的精力了，也就在家自己拨拨琴弦、弄弄花草了。　　是以，眼下面对这个问题，谈苏沫一瞬间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她心里大概也知道对面的阿姨会对“十级”这个答案表示少许的满意，可她又想着要不要稍微解释一下所谓的考级……　　只不过，这种犹豫落在阿姨眼里又是另一层意思了。　　偏偏这位阿姨又要补充一句，“我们家儿子小时候也学过一段时间钢琴，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吧，就考了十级了，不过我们考虑到他成绩好，也就没走这条路。让他学钢琴也就是玩玩的，结果还考了个十级还不错吧？”　　谈苏沫点头附和，“嗯，您儿子挺厉害。”　　对面的阿姨向后靠在靠背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下巴微微抬着看着她，语重心长，“你刚回来还没找工作吧？你这个年纪也不小了，不是二十一二岁的那些小丫头了，虽然在帝都读了个什么艺术硕士？可你都二十五了也没个稳定的工作，像我们家儿子这样的条件……只怕不太合适。”　　这意思是显而易见了。　　对方这样直白，谈苏沫反而松了口气，脸上的微笑也真挚了一些，“您说的是，我也觉得不大合适。不如……？”　　不如就到此为止吧？　　既然都点明了，双方也都可以离开了，不用浪费彼此的时间。　　临走前，对方阿姨又问她，“你背的这是个什么东西？”　　“是我们院的一位老教授托我带给奶奶的……”天知道谈苏沫为了把这把收藏级的琵琶坐飞机带回来花了多大功夫。　　为了保护里面的乐器，光是琵琶包外面就裹了好几层。经历了这么折腾，这包装确实不太美观就是了……　　那位弹琵琶的老教授是谈奶奶的故友，在谈苏沫读研的时候对她也颇多照顾。对于谈苏沫毕业后要回M市发展也有些不舍，临走前托她给谈奶奶带了把琵琶，是一份赠与知音的心意，也是以表思念之情。　　不过眼下，谈苏沫看着对方越挑越高的眉毛，忽然不想解释那么多了，换了说辞，异常认真地答道，“火腿，一个整的大火腿。”　　　　终于推着箱子出了机场，老远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靠在车上等她。　　“你还舍得回来……”先是给了个大大的拥抱，而后，余幼薇哀怨地接过她的行李放到后备箱，还一边数落，“人家在这里等了你三年。三年！皇桑都没来看妾身一次~~”　　谈苏沫扣上安全带，侧头看着余幼薇发动车子驶离机场，“你的演技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不愧是当红小花旦的经纪人，你们家吟吟有没有考虑让你出个道？”　　“我们家吟吟啊，”余幼薇面不改色地继续不要脸说道，“就是怕我出道对她造成威胁，所以扣了人家的卖身契～皇桑你要为妾身做主呐！”　　谈苏沫忍着笑给吴阿姨发微信，汇报一下刚刚相亲的情况。　　“诶？你别换话题啊。”余幼薇在红绿灯前停下，转过头认真看着这位高中学妹兼闺蜜，“既然说道我们家吟吟，我们家吟吟孩子都生过了，你……的情感生活方面……有什么打算？”　　陆吟吟，当今最炙手可热的小花旦，也是余幼薇的经纪人生涯带的第一个艺人，前两年嫁给了同样炙手可热的小生顾觅，前不久又生了孩子。　　小花配小生，又是国民CP，这两人当年在一起可谓是轰动了整个娱乐圈。　　是以，谈苏沫虽然不在M市，对这些大事还是挺了解的。就算不刷微博热搜，也能从余幼薇的盆友圈里了解到这些消息。　　当然了，还有个挺重要的原因，顾觅的妈妈也是她高中语文老师。　　……　　“已经是绿灯啦。”谈苏沫指了指前面提醒余幼薇，“别和我提情感生活了，我和你说，我刚刚才下飞机就相了个亲，真是到现在还……有阴影。我只是个才毕业的孩子，为什么就要面对相亲这种事情？”　　在年龄这方面，谈苏沫也是相当的不要脸。　　果然见到余幼薇嫌弃地眼神，“少女，一个二十五岁的成年人老说自己是孩子，这是种病，得治。”　　谈苏沫抿了抿嘴表示不想理她。　　余幼薇又问，“你找工作了吗？有什么打算？”　　“还没。”谈苏沫考虑了一会儿，“先回来陪陪奶奶，然后再说。正好马上也要放暑假了，也不急。”　　“哦？是为了陪奶奶？”余幼薇挑了挑眉，“我还以为你是为了某个人才……”　　谈苏沫没有说话。　　谈苏沫和余幼薇认识这么多年，当然知道她说的某个人是谁。　　只是……一直以为自己不会有什么反应的，可是一想到某个人的名字心里还是会翻江倒海。　　仅仅只是想到他的名字而已，就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似乎光是想到这个名字就已经花费太大的勇气了，再没有力气去想和这个名字有关的其他事情。　　　　***　　一路开回了谈奶奶那里。　　谈奶奶喜欢那种古色古香的环境，M市本身又是古都，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谈奶奶在国家级旅游景区附近买了个小别墅。　　虽然是在景区附近，但好在除了节假日，山里也并没有什么人。　　巧的是，余幼薇刚把车子在院门口停下来，谈苏沫就看到前面有辆车刚启动开走。　　谈苏沫就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二楼，奶奶的房间灯还亮着。　　这会儿的天说早不早，说迟也不迟。　　谈苏沫以前住在家里的时候，有时候谈奶奶精神好睡得也比较迟。　　今天的谈奶奶显然是属于“精神比较好”的那种情况，想来是有什么人刚来拜访过她。　　谈奶奶桃李满天下，知道她住在这里的人虽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　　余幼薇下车帮她拿行李，看了眼刚驶离的汽车，喃喃自语，“这车好像有些眼熟……”　　谈苏沫顺着余幼薇的方向看了一眼，什么也没瞧出来。她已经不在M市好一段时间了，自然也不能理解余幼薇说的“眼熟”，也就疑惑地看着余幼薇，等着她说出接下来的有关眼熟的具体内容。　　谁知余幼薇敲了敲自己的头，“我应该是疯了……我怎么觉得好像看觅哥开过这辆车……？这不可能啊，觅哥不可能来这啊，可是除了觅哥……？”　　“你说的觅哥是指……顾觅？”谈苏沫不明所以重复道，在她的印象中，和余幼薇有点关系的、又被叫做觅哥的人也只剩下顾觅了。不过顾觅出现在这里的几率显然为零，便说道，“可能只是和顾觅开了同一款车吧？再说，天这么黑，你还能看出车很眼熟，我也是佩服你。”　　反正她谈苏沫是看不出。　　“觅哥的车也不是谁都能有个同款的啊……何况这个车牌号好像也很熟……？”余幼薇摸着下巴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放弃了，到底来的人是谁，等会儿谈苏沫进去问一下奶奶不就知道了嘛。　　余幼薇也就不纠结这个问题了，把行李箱把手递给谈苏沫，“那我先回去啦，一会儿还有点事情，我就不进门拜访啦，替我向奶奶问好。”　　　　***　　顾翊则原本已经发动车子离开了，从后视镜里看到又有一辆车在谈奶奶家门口停下。　　这么晚了，除了像他一样来看谈奶奶顺便被留下吃个便饭的，还有谁会出现在这里？　　鬼使神差地在路边停了下来。　　有时候很奇怪，会忽然涌上一种奇异的感觉，会突然下意识地做某个举动，好像冥冥之中有只手在操控着什么。　　果然，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下了车。虽然看不真切，虽然也有好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她本人了，但仅仅凭一个影子就已经可以很肯定了。　　他之前也猜到谈苏沫差不多也就这段时间回来。　　可就连送邀请函的时候，这种感觉都不怎么真切。　　如今，她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像是一阵风，在他心底吹开了一个口子。　　这样声势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