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怿心与花谣沿着摊点一路看下来,这会儿都有略些饿了,两人先前在客栈出来前并未用过晚食,现下在庙会上见着许多卖吃食的摊点,理所当然的被勾起了食欲。    因为花谣的缘故,沈怿心特地寻了个偏僻些的摊子,只是现下正是庙会人最多的时候,即便是偏僻处仍有不少食客,沈怿心拉着花谣飞快的寻了一处摆在拐角边上的桌子。    摊主是对中年夫妻,丈夫忙着掌勺,妻子在外招呼食客,见沈怿心和花谣坐了下来,赶忙迎了过去。见两人衣着装扮不似寻常人家,便从腰间抽出一条干净些的布,来回在桌面上抹了好几遍,直到看不见半点儿油光。    “二位要吃些什么?”    “两碗四色汤团,一叠虾饺、一叠海棠花糕。”花谣飞快的报了几个吃食,对前来招呼的妇人道:“先就这些,汤团要快些上。”    “省得,包管不会让这位姑娘饿着。”那妇人爽快的答了一句,临走前又多瞧了沈怿心一眼,这姑娘看着真是水灵,也不知如何生养的,只看着便觉得心里舒畅。    等着吃食送来的空档,沈怿心给自己和花谣倒了两杯清茶,推过去时随意问道:“表哥以前可有来过这店家?”    “不曾,你为何这般问?”花谣轻抿了一口茶,这茶水极淡,几乎是喝不出味来。    沈怿心道:“只是见表哥方才报那些吃食报得飞快,我便猜一猜。”    花谣笑道:“这些都是淮南一带常见的糕点小食,几乎每处摊位都能吃到,你若不信,咱们待会儿再另换一家点一遍?”    沈怿心知道花谣只是在说笑,微瞪了他一眼,便把视线放在了来往的行人身上,比起皇城,淮南一带的民风更为开放些,姑娘公子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倒是不少,期间说笑打诨,眼角眉梢都染上了一层笑意,沈怿心看着觉得十分有趣。    花谣一时被冷落在一旁,倍觉无聊,等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沈怿心道:“你在瞧什么呢?这般入神。”    沈怿心摇头,“没什么,只是随意看看罢了。”    店家利落,东西上得极快,不一会儿几样吃食就都摆上了,汤团盛在青花碗盘中,腾起的香气勾起沈怿心肚子叫了一声。    花谣扬眉,刚想打趣上一句,结果自己的肚子也跟着叫了一声,只好自嘲似的撇了下嘴角,转动了一下汤匙,低头吃了起来。    沈怿心喜甜食,淮南这儿的点心小食很是合口,只不过两人还未吃上几口,便觉得四周围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    “那好像是花公子。”    “泉霖山庄的花公子?快让我瞧瞧,在哪儿呢?”    “你们可别认错了人,惹人笑话。”    “这般俊朗,一定是花公子了。”    几句低语传进沈怿心的耳里,听着有些想让人发笑,只是接下来,沈怿心有些笑不出来了。    “花公子身旁那姑娘是谁?”    “莫不是花公子的夫人吧?”    “你在瞎说什么,谁都知道这花公子还未成亲呢。”    “可那姑娘又是什么人?”    “许是花公子的妹妹?”    虽是猜对了,可花谣皱了眉,一时不想受这般指点,飞快的咽下了口中的吃食,拿眼神示意了一番沈怿心,而后在位置上留下一锭银子,拉过沈怿心一个闪身隐没在了人群了,隐隐还可以听见几声叹气与惋惜。    待完全混入人潮后,两人才慢慢放缓了脚步,沈怿心微喘了口气,对花谣笑道:“表哥竟然沦落到要这般躲几位姑娘。”    花谣回望了她一眼,神色认真道:“若是我一人我也不会这般急于避开,我只是不想听她们胡乱议论你。”无论是什么话,花谣都不希望在沈怿心被旁人指点着议论。    说完便拉住沈怿心的一侧手腕,径直带她来到了一处摊点前,沈怿心凝神细看,才发现这是个卖面具的摊点。    “店家,拿一个面具。”花谣说完,又扭头飞快的问了沈怿心一句:“你要吗?”    沈怿心摇头拒绝道:“我不用。”    “那便替我挑一个罢。”    沈怿心点头,在挂着的许多面具的木板上来回扫视了几眼,挑中了一个黑白戏曲的脸谱图给花谣带了起来。跟着又后退了两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十分满意的点了头。    只不过花谣一身书卷气,并不是一张脸谱面具就能遮掩住的,沈怿心颇有些自豪,她这个表哥将来可是要沿袭花圣手这个称号的。    花谣自带上了面具后,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经过的人偶尔只会好奇想看一看面具下是何样,但都不会把目光在他身上停太久    花谣领着沈怿心在庙会四处转着,路过一处画糖人的摊点时,花谣叫住沈怿心让她等等。    卖糖人的老伯见有生意上门,连忙架起了手势,问花谣要画个什么,花谣看沈怿心,沈怿心想了想没想出个什么,便想说随意画些便可。    那便花谣见她左右不定,直接指了指沈怿心,对卖糖人的老伯道:“那就依着她的模样画一个糖人儿。”    沈怿心一惊,睁大了双眼,连忙摆手回绝道:“不用如此麻烦。”    那老伯打量了一番沈怿心,乐呵呵的笑了两声道:“真是个漂亮的女娃娃,难怪这公子想要画下来。”    老伯依着沈怿心的样子用化开的汤水飞快的画了一张,定型后用铲子铲起交给了花谣,花谣拿着糖人看了一眼,略有些不满,这糖人儿画的与其他女子没什么不同,便随手把糖人插在了一边麦秸做得草木棒子上,与沈怿心道:“你在这等一会儿,我亲自给你画一个。”    沈怿心拉住花谣的袖口,摇头道:“不必这般麻烦,就方才那个糖人儿我瞧着便挺好。”    花谣执意,沈怿心无法,只得松了手。    老伯一开始没明白花谣想做什么,一直等花谣站到了炉子前,才反应过来,老人家倒并不介意,只笑了一笑便给花谣让开了一个位置。    花谣平日里作画用惯了笔墨纸砚,如今还是头一次用糖水在铁板上作画,手倒是不抖,只是力道一时拿捏不好,几番小心翼翼,还是错了线条。    围观的几人发出了一丝嗤笑声,沈怿心不管那些,饶有兴致的看着,花谣作画一向是赏心悦目,无论用何作纸笔。    那老伯也不着急,慢慢由着花谣去摆弄那糖丝,沈怿心在一旁看着,心道幸好花谣此刻戴了个面具,否则只怕明儿一早淮南一带就要流传开了,花家大公子庙会上勇画糖人,连翻失手。    花谣一连画废了三个,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从四处挤了过来,花谣丝毫不在意旁人嗤笑起哄的声音,到第四个时,手腕轻抖,一笔而成,几乎是浑然天成,连沈怿心的神色都描摹成一个样儿了。    一旁的老伯微微愣了神,他一早便瞧出花谣有作画的功底了,只是没想到他换了个纸笔材料,能够领悟的这般快。    待糖人儿凝固成形,花谣小心翼翼的把它铲下递给了沈怿心,邀功似的问道:“妹妹瞧我画的像不像?”    沈怿心点头,道了两个字,“极像。”    花谣得了话,与画糖人的老伯道了声谢,而后便准备离开,老伯还在愣神中,这会儿赶紧拦住花谣,道:“不知这位小公子是什么人?可方便一说?”    花谣摇头,那老伯虽有遗憾,却也未加阻拦,花谣想了想,重新执起铁勺舀了一点糖水在板子上勾勒出一朵花来。    两人趁着围观的人渐渐多起来之前,寻了个空档,迅速离开,画糖人的老伯凑到铁板前看了一眼,见板子上留下的一朵繁复的牡丹,顿时唇齿微颤,诧异不止,暗恨方才没有拉住花谣多说几句。    许是因为有人得了风声,说花家的大公子正在这处画糖人儿,人群渐渐涌了过来,几乎有些拥挤,沈怿心猝不及防被人撞了一下,脚步一下不稳差点儿摔下去,幸好一旁有人好心扶了一把,只是等沈怿心站稳在看时,却怎么也找不到花谣人了。    沈怿心瞬间慌了神,前世的记忆几乎排山倒海一般的袭来,在人群中漫无目的的胡乱转着,满心里只剩下花谣两个字。    庙会上的人自然是多的,加之沈怿心现下慌乱害怕,完全不见先前的冷静,一时间要找到花谣几乎是不可能。    凌宸从算卦的那处开始便慢慢跟在两人身后,人群里猜测说沈怿心是花夫人时,凌宸额上的青筋几欲绷起。    这会儿沈怿心与花谣走散,凌宸并没有看见,人群中一晃,就只剩下沈怿心惊慌的神色,凌宸脚下用力,直接闪身到了沈怿心身边。    沈怿心听得身后响动,以为是花谣,自是一时欣喜,转头回看却发现来人并非如此,一时失望无措都迸发了出来,几种情绪交叠在一起,眼中瞬间蓄满了水珠。她现下也无心去想为何凌宸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凌宸不知其中缘由,只见到沈怿心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跟着紧张了起来,顿时也顾不上礼节,拦腰抱起沈怿心几个点地,飞身跃了出去。    凌宸轻功极好,乃是上乘,带一个女子自然费不上多少气力,倒是因为蓦然行动的原因,沈怿心一时惊惧,整个人僵直绷紧着。    凌宸一直把沈怿心带到庙会的外圈时,才将怀中的人放下,沈怿心惊魂未定的呆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待看清面前的人后,瞬间又慌了神。    急急忙忙便要回身往庙会里跑去,凌宸赶紧伸手拦住她,“你要做什么?”    沈怿心不知凌宸为何要带她出来,现下也不是询问的时候,顾不上多说,只道:“表哥还在里面,我要去寻他。”    凌宸皱起了眉,不知沈怿心为什么这般紧张花谣,联想到先前沈怿心求来的姻缘签,凌宸的脸色此刻也不是十分的好,“花公子不是小孩子,自然能寻得出来的路,你这般再进去,两相交错,如何去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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