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莫言一堂堂县令居然会在长安王的眼皮子底下被人下毒,如一颗石子的突然闯入打破了兰城官场这片死水的平静,整个官场瞬时哗然,大伙猜来猜去没个头绪,这到底是哪方的势力因何缘故想要这初上任没多久的县令性命?    在有心人的推动之下,不出半日的功夫,城里便是谣言四起,说官府有人做想对县太爷不利……    刘典史得令查办此事后,他当即让人封了留园,当日在座之人皆被一一盘问,连官署都被连夜搜查了一遍,被带走了不少被“证据”,一时间惹得整个县衙人心惶惶。    如今王爷还在这里,若有些事儿真被戳破了,怕是不知会有多少人会被牵连,一时间人人自危。    只有真正见识过楚莫言才华,看似闷墩般憨厚老实的巡检张大勇,以他多年的官场经验来看,这兰城怕是要变天,虽然他花了半日的功夫去推敲楚莫言这小子为何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来这么一出,但是听到外面的流言四起之后,他还是隐隐觉得,不管那中毒到底为何原因,这小子怕是要有什么动作。    他以前还以为这新来的县令是只胆小怕事的兔子,这短短地接触之后,才隐隐明白些许,人家就是只老谋深算的狐狸,在你不知不觉的时候到处挖坑,就等着那些自以为是的猎物往里面跳呢,估摸到时候会坑得那些个人一脸的血泪,哭都没处哭。    *    “大大亲启:  上次行刺后,那边似已对我起疑,不仅派人监视,还故意断了解药供应,当众毒发已被怀疑。另,此次来人,当为长安王本人,望派人伏击。您真正的盆友--叶子”    夜深人初静时,大伙儿以为该躺在床上要死不活的楚莫言却是出现在了刘典史的官署前,因为及时解了毒,此时她虽然身子还有些发虚,脸色发白,却是再不如之前那般吓人,不再有性命之忧。    站在门外,看着那面遮断了一切视线的照壁,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这一路好歹避开了大部分耳目将深藏在京城的大BOSS给引到这不为人知的小县城来了。    因为早先就让楚成风暗中给刘云飞递了帖子,立马就有人出来将她给引了进去。    说来,除了昨晚翻墙摸黑进来了一次,这典史署她还是第一次堂堂正正地走进来并将里面的格局看个清楚。    这处虽小,却是实实在在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路走去,灯火通明之下,能清楚见得花草摆放整齐、裁剪有序,假山翠竹布置更是别有用心,看似朴素却是细处见精致,让人赏心悦目,如出大家的手笔不是寻常人家能做得出的。    几步路的功夫,一名叫魏喜的侍从很快就将她和楚成风两人引到到了官署的内院,却是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停了脚步,转身语气不是很友善地看着楚莫言道:“我家主子早已在里面等候,大人有请。”    楚莫言点点头,抬脚往里走去,却是身后的楚成风被魏喜拦了下来。    “我家主子只请了大人一人,还请楚捕快随小的去别处等候。”    楚成风蹙了眉头,看着前面独身进去的楚莫言,有些不放心。    “大哥,没事,我很快就出来了,你且先随他去别处喝杯茶歇歇。”楚莫言给了大哥一个安心的笑容,便是径直往里走去了,    大门随即被魏喜轻轻掩上。    看着那人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楚成风突然感觉她走进了另一片他所不能插足的陌生世界,这种陌生又无法掌控的感觉,让他心头生出一股莫名的低落和焦灼情愫来。    他不知道该去如何保护她,总感觉自己的力量太小了,太小了,小到莫说保护她,就连他自己都可以被人轻易碾死,如同一只无足轻重的蚂蚁。    “言儿……”    “走吧,你还杵在这里干嘛?我家主子又不会把他给吃了,有必要这么紧张?”魏喜没好气地看着楚成风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心想这楚莫言是给这闷头吃了什么迷魂药吗?不仅忠心得连命都不要,她这前脚一离开这人就紧张得要死要活的。    这该死的断袖可不要把主子带歪了,这么一想,魏喜就对楚莫言更没什么好感了,看着这楚成风都无法给出什么好脸色。    转头看着手执灯笼的小厮没好气地瞪着他,楚成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只得随着他离开。    典史署的内院很小,绕过门口几棵刚吐出不少花骨朵的桃树,借着天上月色和院内灯火,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凉亭里的人。    这一入眼的功夫,她整个人就愣住了。    那凉亭里,昏黄的灯光下,坐着是怎样一位绝代风华的男子?    似是刚沐浴完毕,那人侧身靠在亭栏之上,一头黑发只用带子简单地绑在身后,几缕不听管束,慵懒地落在搭在栏边的手臂上,骨节分明的手指露了出来,如映象中一般好看,宽大的衣袖落在栏外,在夜风中轻轻地飘动,衣料面上不时泛着微微的流光。    楚莫言突然有种错觉,这刘典史长得很好看?    “过来坐。”    听着她的脚步声,那人的视线从凉亭之下的流水收回,转头,看着她。    月色之下,借着亭内闪烁的灯火,她看着那人平凡的面容上,一双狭长的眼眸,带着她所不熟悉的慵懒、冰冷和肃杀,让她的一切无处遁形。    楚莫言没有按照吩咐坐下,而是走到凉亭前,衣摆一撩,径直跪在了地上,“下官楚莫言见过王爷”。    夜风吹起荷塘的一池涟漪,池水轻拍塘石,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亭子里的人好久的时间都没有出声让她起来的意思,这身份有别,楚莫言也不敢大不敬地随意抬头去瞧那人此时面上的表情,在这无声的静默中,本来有些从容的心头瞬时乱了章法,随着时间的流逝越见紧张起来。    她的手指不自觉地开始绞起衣袖来,心头摸不准现下这人到底是如何想法。    “我昨夜当是与楚大人说过,我若真是长安王的话,这兰城第一个不会放过的就是你楚莫言。”    看着楚莫言不自觉地绞着衣袖的紧张小动作,亭子里的人终于开了口,语气里全然是来自上位者的萧杀。    这真正的长安王夜离央,今儿她终是见到了。    “下官自知罪孽深重,死不足惜,今儿便是专门来向王爷请罪的。”    说着,楚莫言伏跪的姿势更低,全然一副任凭亭子里的人发落的意思。    夜离央却是不吃她这套,撑头倚在亭栏边,冷冷地看着地上的人道:“你费尽心思将本王引来这里,若只是单单向本王请罪的话,本王不介意赐你个满门抄斩。”    “……”这么诚恳的道歉,你没听出来么?伏跪在地的楚莫言翻了一个白眼,心头一阵腹诽后,便是装出一副惶惑的模样,“请王爷开恩,下官,哦不,小人实属情非得已,想要一见王爷,才出此下策的”。    亭子里的人凉凉道:“得楚大人‘垂青’,亏得本王命大才能再见你一面,看来是本王荣幸了。”    “这个……”    楚莫言顿时一脑门子的冷汗,她满脸尴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说来,确实……是这样子的……虽然方式极端了些,可好歹目的达到了不是?    她不也是有赴死的觉悟么……她当时确实被苏家逼得急了,彻底看透苏家人的嘴脸后,便是再不与他们抱任何希望了,本来就看中夜离央这颗棋子,之后便一心想要与他搭上线,而且当时还有别的考量,才情非得已出此下策……    但京城中苏家和云国的耳目又太多,她自然不敢冒险私下去见他,不说随时会有教云国和苏家察觉的危险,就是以她当时的身份,人家堂堂一王爷也不一定会见她的。    于是,她情急之下想了个冒险的法子,便是借着那难得的机会,咳咳……让他印象深刻地记住了她,之后再放点风声出去,就看他来不来。    虽然这棋行险招,稍不注意就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但到底大BOSS亲自来了,这便是她预想的最好结果。    夜离央蹙眉看着伏跪在地上的人,他这低着头,他根本就无法看到他在想什么,“抬起头来”。    正是呐呐不知道该说什么的人身子一颤,听了他的命令后慢慢抬起了头,朦胧的灯火之下,他便是看到,那张平凡的面孔之上,那双让他刻骨铭心的眼眸里划过一瞬的惊惶。    他的视线紧紧锁住那双眼眸,肯定道:“本王猜得没错的话,当时与你解围断后的两人,就是你衙门里的那两个捕快吧。”    楚莫言心头一紧,“王爷,这都是小的一人所为,不关他们的事”。    此时的她生怕自己牵连到无辜的楚家,急忙解释道:“小的其实从未有想过要取您性命的意思,小的懂些医理,那一刀是专门避开了你身上的要害刺的。”    她生怕他不相信,赶忙又道:“王爷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问与你医治的太医,我那一刀绝对没有伤到大血管的,就看着吓人而已,而且……”    楚莫言终还是忍不住小声地与自己辩解了一句,“谁叫你自己杵在那里不躲的?”    她这还有理了?    这么大不敬的一句话教亭子里的人瞬时黑了脸色,突然释放的冷气冰得她身子一震。    “楚莫言,你以为本王为何与你递那帖子?!”    现在看来他真是吃多了撑的!    他不过就是想私下寻这人来叙旧的,却是哪里想到,这几年没见的小东西居然一来就要行刺他,当时在气头上的他简直杀他的心都有了。    一想到这里,他就是一口气堵在心头难受得紧,忍不住就想拿出鞭子好好抽他一通,他倒是要看看是谁把他教得这般心狠手辣!    见着夜离央面上冰冷至极的表情,和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怒气,还有那么一丝丝奇怪的怨气,楚莫言害怕地吞了吞口水,“那个,王爷的意思……”    难不成他本来就有打算要私下见她一见的意思?为啥啊?她抓了抓头,想不通……    夜离央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冷声道:“楚莫言,你给本王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哎呀,终于到了正题了,楚莫言瞬时换了一副表情,慢悠悠地从地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跪得有些发麻的膝盖,勾着唇角看着蹙眉不解的人道:“王爷,这就是我今日来与你作的交易之一。”    这谈判嘛,自然他俩都是平等的,她便自觉的没那必要与他下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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