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隐幽本打算去坤桑,但是才离开北齐国境没多久便收到了天同传来的消息,沁克尔怕是要稳不住了。若是沁克尔也被完颜灏收复,那还余下的克拜尔必然独木难支。他不得不为此改变计划,改道去了宁朔。    宁朔是边陲重城,亦是当年夜罗王族的封邑之地,只是百多年过去了,夜罗王族也已不再,当初的千里封邑如今一半是南秦国土另一半是楚国辖地。    凤朝疆域广阔,山水无尽,他走过很多地方,却未曾踏入过宁朔。不知为何,对这座古城总有些难以言说的感觉,彷佛冥冥中有种牵扯,似乎在这里曾有过他的一段尘封过往,他不愿回忆,亦不敢轻易履足。    第一次来到这里,风尘迎面,天高地阔,这里没有江南的烟雨情长,亦无帝都的绮丽软绣,却又有别样的独特风景。    宁朔之外便是突厥的万顷草原,两国商贸闭塞很久,突厥只有延津和伊侗受克拜尔家族保护接纳汉族商旅,而宁朔也偶尔可见异族旅团,带着成群牛羊跟高壮的北地大马来此做生意。    此刻正值午市休憩,九月至末已算得秋尽,但北地的太阳依旧火辣。    城中最长最宽阔的一条通市大街,可接纳南来北往的商旅在此做买卖,若是突厥异邦来的买卖人便也只能在此做生意,不得擅自去其他地方,如有违令则会被立即驱逐出境。    从突厥来的汉子带了几匹上好的马儿,期望能在这儿换点钱,再置办些丝绸软巾回去,这些女儿家的细巧玩意儿很容易便能在突厥高价脱手。    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但并没有人对这些高头大马有兴趣,从早至午,他一笔生意都没做成。    突厥汉子恹恹无神的坐在地上,啃着手中干囊,不时喝口水以解喉中干涩,他想着今日可能一文子儿都赚不到,心中愈发郁闷,手中的馕饼更吃不出什么味道来了。    “你这马儿不错,怎么卖的。”    突厥汉子正低头吃饼,蓦然听到有人询价,忙抬了头,午时阳光炽烈,直耀的人睁不开眼,他也没看清那人面貌,只瞧见了他颀长挺拔的身姿。    “这是上好的牧马,性格温驯也能长途跋涉,不挑食好伺候。”突厥汉子忙站起身,一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手顺了顺那匹马的鬓毛,“只要十两银子。”朴实的汉子,报出很实惠的价格,一点不掺水分。    “这是十两。”那人掏出钱递了过去。    突厥汉子没想到第一笔生意来的那么突然而且顺利,笑吟吟的接过钱后忙解了拴在一旁木栅栏上的缰绳,递给面前的人,这时他才看清那是个容颜俊美的男子。    “我们突厥的马儿高壮,一般人倒也不好驾驭。”突厥汉子拿了把草料喂给那匹马,又细心的再多喂了点水,他话说的全无心机,汉人身量不若突厥人高大,有些人确实不易驾驭突厥马,“不过公子您放心,您骑这马儿妥妥的。”他又拿出把刷子,替马儿细细的刷了背脊。    夜隐幽笑了笑,随口说道:“突厥马儿足长腱稳,跑起来犹如乘风,我待会便要试试看。”    “公子是要去宁朔城外驾马吗?”突厥汉子放下手中毛刷,脸上露出难色,“公子若要出城可千万别走远,最近草原有些不太平。”     夜隐幽状若不解,“宁朔与延津常年有商团往来,也没出过什么岔子,这片草原还是挺安全的。”    “公子有所不知,最近我们国内正在打仗,克拜尔的军队被拖延在了安吉那里,宁朔与延津这片地儿现在克拜尔是没功夫管了,这不一些草原流寇乘隙作乱,打劫商旅路人,闹得不太平了。”突厥汉子叹了口气,他在想着过些日子可能也不方便再来宁朔做买卖了。    “原是如此。”夜隐幽状若恍然,对他道了声谢后便牵着马走了。    他走了没多久,便从街角处拐出两个人,朝着他离开的方向张望了一番。    “我们还跟不跟啊?”说话的少女发绾了一个单髻,穿着素色裙裾,通身无饰,容貌却是生的极为妍丽。    “跟啊!!都跟了那么久了!”与她一同的少年,只比她高出半个头的身量,那容貌跟她有八分相像,另两分之差便在眉眼间的英朗朝气。    “老板,这马儿怎么卖?”少女走到那卖马的汉子面前,目光在还余下的几匹马身上来回兜了几圈。    突厥汉子看着面前样貌出众的一男一女,像是有购买意向的主,忙道:“这马儿十两银子一匹。”    “唔……那我要这匹。”少女下手快很准的挑了匹通身黝亮墨黑的大马,她伸手摸了摸马鬓,马儿很温顺的低着头,她瞧着喜欢,回头就问身边少年,“哥,你呢?速度的,不然人都走远了。”    “那我就要这匹好了。” 少年也没怎么细挑,随手指了匹马。    突厥汉子看一下子又卖出两匹马,乐的眉开眼笑,“我给两位算便宜点罢,就十八两好了。”    “这倒不必,你大老远来凤朝做买卖也不容易。”少年笑了笑,从钱袋里倒了银子出来递给那汉子,“整二十两。”    突厥汉子忙不迭的谢过,想着今天生意那么好,该给自家娘子买支花簪。他捧着银子笑了半天,才想到要不要给那两位的马儿喂点吃食,可再抬头时,那两人早走的没影了。    出了宁朔,外面就是突厥的万顷草原,此时风吹草地,蓝天白云,天高地阔的,风景独好。    “哎,这才多会儿人就跑没了?” 少年骑在马上,张目远眺了几下,可此刻的草原上哪儿见得半个人影,“你快算算,往哪儿走了。”    “啧……我算算。”少女右手微拢,飞快的拈指,不一会儿便有了眉目,“往那儿。”持着马鞭的手往东边一指。    “是吗?”少年喃喃低声,有些不太确定,“不应该往延津去吗?怎么朝幽州方向走了?”他抬头望向女子,目光尤带疑惑,“你不会算错了吧?”    “啥?我算错?!”少女柳眉倒竖,顿时目露凶光,“你居然质疑我的天演之术?!”    少年见她要怒,忙赔笑,“没,当然没,我自然知道你的天演十分准确。”虽然只能算前后半天的事情,顶不上什么大用,但在小事儿上也聊胜于无。    “哼,快走吧!!若被他发现我们行迹,要甩脱我们,我可就啥都算不出来了。”少女手中马鞭朝空中一抡,夹了马腹就驱马奔驰开来,少年忙驾马跟上。    幽州是凤朝境内城邦,出关后徒行半日便是乌诺里山,两国国界便是以此山为分岭。乌诺里山奇骏险跋,山势绵延千里,北通泽州大营,南达宁朔。    那少年少女本来是往幽州奔去,突然行至半途又换了方向。    “我说你靠不靠谱?怎么又往乌诺里山去了?”月色落下霜光,星空无垠,银练纵横,夜下的草原美得惊心动魄,可是他们要追的人始终不见踪影,让他有些焦切。    “那我感觉他是往乌诺里山去了呀。”女子不依不饶,觉得自己天演绝不会算错。    乌诺里山雄浑的山体轮廓在夜色下连绵起伏,像一条静卧止息的巨龙,匍匐在苍茫天地之中。    “我感觉他的气息,就在附近。”少女面露喜色。    他们朝乌诺里山奔去,马蹄踏声,越来越近,连山下种的一片白杨树在风中摇曳婆娑都已经清晰入眼。    黄鬓深棕的马儿在白杨树下低头吃着草,而在另一边有个男子静静负手站立,月色下的容颜清俊冷漠,神色不着喜怒,彷佛等着来人已过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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