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走远的褒姒不知这二人关于她的对话,不过,即使知道了她也不会在乎。    她坐在朴素的马车里,慵懒地阖上双眼,常年练剑以至于有些粗糙的手不时在轮回司雪白的脊背上划过。    【你说,我到底要怎么帮慕青庭还愿呀?】    轮回司被她顺毛的舒服,闻言喵了一声,【你不是早就有主意了么?】    她可不是个喜欢别人对她的计划指手画脚的人,即使是它。别看她现在和和气气地问她,它要真认真给她出主意,她能分分钟翻脸。    褒姒睁开眼睛,在车厢里扫视一圈,最后从暗格里取出几块干牛肉,叹了口气。    【我刚才应该用了饭再上路的。平生从未吃过如此简陋的食物。】    轮回司:【……】你以为你是要被秋后问斩的犯人啊?还吃一顿断头饭。    “踏雪,跑快一点。”拉车的马是一匹罕见的汗血宝马,名踏雪,极为通人性,闻得主人命令,踏雪嘶吼一声,四蹄在路上狂奔着,速度的确快了不少。    轮回司看着她手里那几块牛肉,咽了咽口水,【你今晚得宿在山野了,将就着吃吧。】此地到幽城还有近一天的路程。    褒姒挑眉,笑得勾人心魄,【怕什么?以天为被以地为席,难得惬意。】说不定还可以打点野味解馋。    月上中天,褒姒才寻了一处靠河的平地,准备将就一晚。在有条件时,她是比任何人都要挑剔讲究的,但若无条件,她也不是不能忍受这种情况。    踏雪在一旁啃着鲜美的嫩草,褒姒抱着白猫靠坐在一棵大树下,仰头看着天上的明月。    许是到了十五,天上的月亮如圆盘般,又圆又亮。皎洁的清辉洒下来,为地面铺就了一层白霜。    林间一片安静,除了不时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本该是静谧安详的一个夜晚,在褒姒昏昏欲睡时,林间却突兀地传来几道破风声。    她不耐地打了个呵欠,缓缓睁开眼。    “叶城,你魔教作恶多端,人人得而诛之!!今日我就替天行道,以你血祭那些被你魔教害死的亡灵。”    一道中气十足的嗓音炸响在寂静的夜里,伴随着刀剑撞击时的清脆声响。    褒姒眨眨眼,偏头看去,不远处的枝丫间两道人影极快地交着手,月光明亮,她仔细打量着那被叫做叶城的男子。    他一身黑衣包裹着精瘦的身躯,冷峻的五官在月色下宛如结了一层冰。手中长剑舞的虎虎生威。    而与他对战的人看起来已到中年,下巴上留着一小撮胡子,容颜儒雅,看起来一点不像个江湖人,偏他手中大刀大开大合,攻势凛冽至极。    看着那精瘦挺拔的男子,褒姒眼前一亮,她探出粉红小舌在红唇上舔了一下,娇嫩的唇瓣在水渍的滋润下愈发诱人。    啧,极品呢!    短短几息间,两人已经交手数十招,看似不相上下,但褒姒一眼便知,那个中年人已经开始力有不逮了。    不愧是她看中的人,这功力就是深厚。没辜负她的赏识。褒姒一手撑着下颌,明眸在叶城的身上徘徊。    此时叶城手中长剑挽起一串剑花,挑开中年人砍过来的大刀,一个横扫,直刺他的眉心。    中年人见此,忙回刀闪避,堪堪躲过致命杀招,不过却被剑从脸上划下,鲜血争先恐后冒出,很快染红了他半边脸。    他伸出另一只手往脸上一抹,摸下一手血来,那鲜红的血液刺激着他的眼球。  叶城挑起唇角,乘胜追击,长剑呼啸一声,携着雷霆之势直指向他心口。    看到这儿,褒姒摇了摇头,这场打斗本就无甚悬念,而现在,胜负已分。    中年人连连闪退,最终仍是被叶城一掌打在心上,他倒飞出去,撞在一棵大树上,跌倒在地,口中吐出一大口血。    叶城翩然从空中落下,提剑一步步逼近他。    “……你魔教教众心狠手辣,一定不得善终!”中年人捂着心口,不停地咳嗽起来。    叶城停在他几步远处,并不看他此时如丧家之犬般的模样,声音淡漠,“我魔教如何,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咳、咳……武林正道会、会替我报仇的……”    “哦?”叶城挑眉,嗤笑,“你躲在我魔教十数年,中原武林谁会相信你仍然一心向正?”    便是相信他又如何?叶城眯起眼,那些所谓正道人士怕是宁可错杀他也不愿意放过他吧,也就他大把年纪了,竟还是如此天真。    他手腕翻转间,长剑刺入中年人心口。    “不,我……”他瞪大眼,看着刺进心口的剑,终究不甘地闭上眼,咽下最后一口气。    叶城缓缓抽出长剑,染血的剑尖在中年人衣衫上来回擦拭,直到将剑擦的雪白泛光,他才把剑收入鞘中。    “看够了么?”他问。    褒姒打了个呵欠,耿直道:“还没有。”    她嘟唇,怨念地抬头看一眼又圆又亮的月亮,都怪今夜天气太好,她还没看够美人风姿呢。    叶城转身,一身气势摄人至极,“你既撞见了本座的私事,想来是不能留了。”    虽口中说着残忍的话,但叶城依然是那副冷淡漠然的样子,仿佛杀一个人对他而言,就像吃顿饭一样平常。    月光流泻在他身上,给他披上一层皎洁薄纱,他身姿昂扬笔直,冷峻的容颜沐浴在月色下,宛若神袛般高不可侵。    褒姒挑眉一笑,一场比武算什么私事,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风流韵.事。    “我一直坐在这儿,并无窥探你隐私之意,谁知你们会打到此处,我心惶然,实在不敢离开。”她转了转眼珠子,撑着树站起来,抱着猫咪的手小幅度地颤抖着,一张明艳精致的脸逐渐露在月光下,白的像雪。    叶城视线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你一介女子,竟大胆留宿荒野,想来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褒姒似乎极为害怕,惶然地低下头去,“我只是赶路太急,没留意错过了集镇,无奈之下只得在这儿将就一晚。”    “是么?”他冷淡吐出两个字来,也不知信不信她这番说辞,只是漆黑的眸子深邃了些。    褒姒垂头等了片刻,察觉到人还不走,她挑了挑眉,红唇勾起,这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我现在就离开,今夜我什么都没看到。”    她转身欲走,叶城却突然出声。    “等等。”    “你知道本座是何人?”    褒姒背对着他,手上抚摸白猫的动作不停,白猫睡梦中无意识拱了拱她的手。    “……魔教教主叶城。”    叶城:“你既然知道我是魔教教主,就不怕我杀了你?”    褒姒回的很快:“不怕,你是个好人。”    闻言,叶城额角青筋欢快地跳了跳,真是想不到,他也有被发好人卡的一天,而且给他好人卡的还是——    “……慕青庭,你来我西域所为何事?”    叶城看着不远处纤细娇小的背影,实在想不到名满中原武林的慕青庭私下里竟然是这副模样。    褒姒一怔,她倒是没想到叶城竟能一眼认出她来,毕竟在此之前他们从未见过面,神交已久倒是真。    之前白云宫那与慕青庭有过几面之缘的大弟子关天正可都没认出她来呢。    这么一想,她瞬间对叶城又多了几分兴趣来。    既然已经被识破,她也难得装可怜了。他不认识她时,扮无辜是有趣,而现在她再死不承认,就实在没意思了。    褒姒缓缓转过身来,美眸流转间巧笑言兮,毫不矜持地抛了个媚眼给他,“叶教主果然好眼力呢。”    叶城看着她勾人的眉眼,不知为何突然有点胃疼,“本座倒是没想到被誉为武林年轻一代领军人的慕青庭竟是如此……与众不同。”    褒姒只当他这暗含讥讽的话语是夸奖,面不改色地收下,“若不与众不同,我又如何成为他们的领头人呢?”    叶城:……  论脸皮厚度,是他输了。    他闭了闭眼,又问了一遍:“不知你来西域所为何事?”    褒姒嘟唇故意道:“怎么,无事就不能来西域了么?”    叶城皱了皱眉,似乎对她的刁难十分无奈,“当然不是。本座只是觉得,有客自远方来,作为东道主,本座该好好招待你一下。”    似是没想到叶城会说出这么一番话,褒姒扬眉细细看他几眼。    且不论叶城这话中有几分真意,她却是一点都不担心他会对她暗下毒手的。    她眼珠一转,水光潋滟,顺水推舟应下:“既如此,接下来一段时间,就多麻烦叶教主了。”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她这么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天天在叶城眼前出现,她就不信他不上钩。    对男人,褒姒向来自信,但并不是所有男人都入得了她的眼的。    再则,反正她现在身无分文,有个免费舒适的地方供她吃喝,免她为这些琐事烦忧,又方便她办事,何乐而不为?    叶城被她爽快的回答噎了一下,见她似乎极为高兴的样子,他心中一个咯噔,总觉得自己似乎不应该说那一番话的。  奈何话已经出口,也不能收回来。    今夜虽与慕青庭第一次见面,但她却屡屡刷新他对她的认识。    他今夜了解到的慕青庭,狡猾如狐,娇媚多汁,然性格诡谲,一点不像一个大世家中养出来的女子。    而据他收集到的资料所言,慕青庭其人光明磊落,洒脱不羁,虽为女子,但无论武功还是品行皆一点不输男儿,中原武林年轻一辈都很服气她。    绕是性情淡漠如叶城,此时面对这‘画风诡谲’的慕青庭,也难免生出一丝头疼来。  不过头疼归头疼,他对她倒是愈发好奇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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