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莫名其妙走向了一个比较黄暴的方向。 倪青理智的没给回应,而是对着小男孩手上的绿鸡一通夸,把孩子给夸的特别高兴。 鸡有了,鸟最后也给画了,依旧是个翠绿的身体,黄色的尖嘴,大型的Q版绿鸟,乍一看好似绿鸡的放大版。 小孩一手鸡,一手鸟,开心的在原地转了几圈。 刚转完一个老头搓着手跑过来,目光往倪青身上一扫,乐呵呵的转向付言风:“小风,麻烦你了,小宝还听话吧。” 付言风点头:“挺乖的,您所向披靡了吗?” “哎哟,别提了。”老头特别糟心的说,“被人围攻的彻头彻尾,简直没法看,主要今天我得看孩子,心思不定,不然哪那么容易输。” 他把小孩抱起来,冲付言风挤挤眼:“明天我再跟老李去斗,赢了我请客,咱两去喝一杯。” 付言风将手边收拾起来的画笔图纸递给他:“爷,我未成年。” “得了嘿,大老爷们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老头开心的一摆手,“走了啊!” 等人走远,独剩两人的氛围变得尴尬起来。 倪青对那次晚间校门口的偶遇还耿耿于怀,率先问了句:“你那天怎么会在我们校门口?” 付言风掏烟出来点上,喷了一口白雾后:“你觉得呢?” 她要能觉得出些什么来,还用问? 倪青说:“你不可能真去找梁翘。” 付言风:“我不找梁翘,难不成还找你?” 一阵风吹过,烟味兜头兜脑抱住倪青。 她捂嘴咳了几声,皱眉看向付言风。 付言风似笑非笑的又吸了口,然后用力的吐向了她。 靠! 倪青立时后退几步,有些无法相信的看着恶作剧的少年:“你怎么这样?” 付言风:“怎样?” 是啊,这样是哪样? 不这样,又该是哪样? 原本成绩优异的少年因发挥失常进了技校,家境贫寒,绘画出色,表面看起来为人冷漠,偶尔却也有温暖的一面,付言风称不上模范标兵,却也绝不是糟糕的一个人。 但为什么,偏偏在面对她时,总表现的这么恶劣? 倪青无法理解,索性自己是个成天惹是生非的主也就算了,但明明是个各方面都安分守己的普通学生,没理由引起付言风这么大的反感。 这真是见了鬼了! 付言风手机响了,他夹着燃了一半的烟,看了眼手机屏幕。 就这一秒的时间,他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倪青以为他会直接将手机给砸出去,结果对方很顺从的接了。 来电话的是郑子娥,她至今没敢回家,不知道在哪个夹缝里苟活着,知道付言风平时有打工,现在问人要钱来了。 这样的情况上辈子也碰见过,只是将时间推的更前一些。 付言风侧过身,看着远处随风晃动的枝叶,从头到尾没吭过一个声,脸上的寒气却随着通话时间的延长而越来越浓重。 倪青突然觉得他对自己表露出来的排斥可能是个假象,现下这种浮在面上好似枯叶腐尸烂成渣渣的厌恶才是真正的反感。 等一支烟燃尽,他才把电话掐了,转眼看向仍旧在一边站着的倪青,冷声说:“你杵这要当木乃伊?” 说完就大步朝公园大门走,狂风扫过一样的消失不见了。 “神经病!”倪青骂了一句,忍了一肚子气又在公园里走了两圈才往外走。 公交站等车的有好几个人,倪青到的时候发现付言风那个瘟神居然还在,双腿大开的坐在休息凳上,手肘抵着膝盖在那埋头玩手机,嘴唇抿成了一条线,眉心带着折痕,显然情绪还没恢复。 倪青站在最边上,离他远远的。 她没去琢磨这人怎么到现在还没走,只盯着站牌上一站站的名称发呆。 十来分钟后,17路来了。 倪青上车投币,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车子发动前最后一刻,她扭头朝外看了眼。 喔吼,好死不死又跟付言风的视线正面杠上! 倪青飞速转头,纯当自己眼瞎。 公交车行动不良似的抖了一抖,才慢吞吞开出去,等车屁股都望不见了,付言风伸手招了辆出租车。 他在一个桥洞看到了跟垃圾和青苔作伴的郑子娥,青着一张脸,快滴油了的头发,跟梅菜干可以并驾齐驱的衣裤,整个人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活脱脱的乞丐味。 看到付言风简直就跟见了亲爹似的奔过来:“小风啊,小风,你快救救妈妈!” 在郑子娥爪子即将挂上他胳膊时,付言风嫌恶的往旁边一避,厉声说:“别碰我!” 郑子娥面容扭曲了下,似乎想发作,硬生生忍住了。 “小风,”她的表情像涂了厚厚的一层胶,僵硬而不自然,“你帮妈妈一下,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去赌了,行不行?” “这话我已经听了无数遍了。”付言风说,“有些人从来记吃不记打,你以为我会信?” “真的,我说真的,小风,你相信妈妈一次!”郑子娥快速接口,神情卑微如狗,“我会改的,我真的会改的!” 其实是很可悲的。 付言风打心底里觉得可悲,上辈子第一次经历这些事时他只有满心愤怒和愤懑,他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摊上这样不知廉耻的家人。 可他那时依旧会心软,他在愤世嫉俗的同时又撑着稚嫩的身躯跋山涉水的去收拾郑子娥甩下的烂摊子,尽管收拾的范围很有限。 可现在不一样,付言风不会再允许自己去重蹈覆辙,不会再放弃高考的机会让自己走入更无望的深渊,哪怕眼前这位是生自己却不怎么养自己的母亲。 他已经不是十几岁少年的心智,他经历过人生的大起大落,穿越过生命的始终,他还有什么看不透的。 付言风说:“你都把你老公输走了,你改了吗?” 这话相当于摸了郑子娥的逆鳞,她的脸部肌肉神经质的抽动了下,随后疯狂的咆哮起来:“那就是个畜生,全世界男人都没他窝囊,吃老娘用老娘的,转眼居然就想着跑了,他妈就是个白眼狼。” 各种人体器官轮番从她嘴里跑了一圈,恶心的让人能三天吃不下饭。 付言风定力不错,面无表情的给听完了,最后甩了两百当这场表演的观赏费。 郑子娥原先的卑微瞬间被这两百给甩没了,叫骂道:“你这臭小子当打发要饭的呢?我缺你这两百吗?两百当屁用啊!老娘白生你了,你这条命就是我的,我告诉你,你活该给我还钱!” 付言风直接走到路口拦了辆车子走了,倒车镜中有郑子娥追出来的疯狂身影,很快又怕被人发现似的,做贼心虚的跑了。 - “被堵两次了,张池昨天差点被毁容,他自己傻逼,别人惹事,他要出头,不揍他揍谁,傻子!”有了前一次被叫走的经验,林妙现在说话眼睛都是三百六十度的打转,谨慎的堪比地下工作者。 倪青说:“其他人呢?” “不知道,没说,我也没问,打架斗殴毕竟也不是光荣的事。”后桌的这时戳了戳林妙让帮忙捡下笔,林妙扭头说,“嘶,你少转点笔,我就能少弯点腰了。” 对方笑嘻嘻的说:“转笔容易打开思路。” “堵死你吧!”林妙将笔捡了还回去,接着跟倪青八卦,“张池那傻子就是脑子有坑,他要有付言风一半聪明,也不至于被人挡枪使。” 倪青说:“付言风没趟这个浑水?” “哈!”林妙说,“哪可能呀,付言风跟他们压根不是一路人,而且付言风挤着时间在打工,哪来的鬼时间去跟他们打架。” 这个年纪的少年,友谊都是在拳脚底下产生的,不拉帮结派的做出点贡献,哪能过好日子,尤其付言风那张脸非常能拿得出手,引来一帮少女垂涎的同时也会跟着吸收不少男生的嫉妒。 倪青便问了句:“既然不是一路人,张池跟他怎么关系还这么好?” 林妙:“付言风只是不管校外,校内要是有人找麻烦就会出手了,他挺狠的,张池也干不过他。” 倪青点了点头,又想到另一个问题:“付言风还打工?” “听说是的。” 倪青说:“在哪里打工?” “餐厅吧,估计当服务员什么的。”林妙也不确定的说。 又一次放假已经是十二月底,正巧这个周末是圣诞节,由此解放时的气氛空前高涨。 一堆嘈杂声中林妙喜滋滋的问她:“周六你准备去做什么?” 倪青拍了拍收拾妥当略鼓的书包:“在家呆着,我是个没什么活动的人。” “那你跟我一起去玩呗!”林妙往她身边凑了凑。 倪青:“你要去哪玩?” “就看个电影,逛个街,玩个电玩什么的。”林妙说。 这类活动倪青向来不感冒,尤其节假日人挤人的时候,更是没劲,便摇摇头给拒绝了。 林妙说:“去呗,我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谁?” 林妙:“咱隔壁班的。” 倪青惊讶的说:“你什么时候跟隔壁班的扯上关系了?” 两个班级因着任课老师的高度重合,在多个科目上都是一个竞争关系,争最高分,争平均分,争班花谁更美,争字谁最俊,只要能比的,都能拿来对一对。 由此两班交情非常的惨不忍睹,之前有人上个厕所都差点打起来。 林妙尤其不待见隔壁班,因为那边还有个她的宿敌,初中时就嘲笑她肥,一直嘲笑到现在。 林妙说:“今时不同往日,他们班的一个男生居然是我家邻居,上次回家才知道,那人还帮着遛我家哼哼了,人很好,说好了这次要一起过圣诞的。” 少女一脸芳心暗许的模样,打的什么主意明晃晃贴在脸上。 倪青朝后斜方看了眼:“话说,你不是喜欢体委吗?怎么情窦分叉了?” 林妙“哈哈”了两声说:“谁还没个喜新厌旧。” 倪青说:“牛掰了啊!” 林妙说:“这是相当牛掰了啊!” 这次放假倪青不用钻人堆挤的歪七扭八的回家了。 她到校门口,就看到唐湘音正倚着车身在打电话,边冲她招了招手。 林妙叫了声:“阿姨!” 唐湘音笑着说:“上车,阿姨送你回家。” “不不不,”林妙抓了抓头,“我爸在半路上了。” 唐湘音:“那行,下次送。” 上车时,林妙拽了倪青一把,低声说:“说好了啊,明天出来玩。” 倪青无奈的点了下头:“你都跟我确认了不下五遍了。” 林妙:“这不是怕你放我鸽子嘛。” 倪青说:“鸽子肉好吃。” “别闹,鸟肉少吃点,容易堵脑子。” 倪青听到“鸟肉”两字愣了下。 林妙说:“怎么了?” “没什么,”倪青摇了下头,“走了,明天出发时你提前发我消息。” “成。” 原本空荡荡的马路,这个时候挤的有点离谱。 唐湘音跟在别人车后慢慢往外蹭,眼见着连蹭都没的蹭的时候,索性就停下开始跟倪青唠嗑。 “你两刚才嘟嘟囔囔的在说什么?” 窗外一堆的汽车尾气,倪青关上车窗:“噢,林妙叫我明天出去玩。” “去哪玩?” 倪青:“不知道呢,也就逛逛街什么的,没多大劲。” 唐湘音扯了下嘴角:“那你觉得干什么有劲?十几岁的小孩也就街头走走的份了。” 倪青瞬间想到了付言风,那个行为准则并没有划分在特定年龄中的少年。 她说:“这又说不好的,我们还有同学凑时间打工的呢,说出来不是也挺厉害的。” “你们这学校还有时间供学生打工?”唐湘音意外的说。 “……”倪青说,“我就是举个例子,也不是非要我们学校的。” 两母女就着这个话题一直扯进了超市,买了一大堆食材后又出来。 唐湘音今天要请她们楼上新来的邻居吃饭,前段时间家里水管爆了,亏得邻居帮了一把。 这事倪青之前在电话里就听说了,但没想到唐湘音还有将人领家里来吃一顿的想法,她是意外的。 毕竟在这住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唐湘音这么热情过,不管是同事还是邻居,今天这遭独一次。 倪青对新邻居的印象就是个瘦高个大叔,她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哼着歌开车的唐湘音,心里免不了猜测难道是唐湘音第二春开始了?过不久她很可能会有一个后爸了? 倪青心情复杂起来,她对自己的亲生父亲没多大印象,对父亲这个角色也没有多大需求,但她一路见着唐湘音早出晚归的苟存于这个社会,知道这个妇人有多需要另一个臂膀。 她并不反对唐湘音去追寻自己的生活,相反是抱着喜闻乐见的态度,只是对可能带来的变动会有些不安。 到家后唐湘音拎着一堆东西到厨房准备,倪青则回了卧室,看了会书后出来,唐湘音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她一边擦着手,一边说:“你去上面把人叫下来,他在家,我特意跟他说过的。” 倪青看着唐湘音不知道是激动,还是被热气熏的红呼呼的脸,说:“我不认识啊。” “这有什么,”唐湘音解了围裙往边上一扔,笑说,“你难不成还能害羞?” “害羞倒不至于。”就是怪尴尬。 唐湘音推了她一把:“赶紧去把人叫下来,我在煮碗汤,别磨蹭了。” 倪青换鞋上楼,才一层,没几步路,她就套了双外出的拖鞋。 踢踢踏踏的上了六楼,这边的平台收拾的非常干净,靠东的那扇门油漆掉的非常厉害,斑驳的好似秋季片片掉落的枯叶,有种一脚过去能直接踹烂了的错觉。 倪青敲了敲这扇破破烂烂的门,很快有脚步声传来。 门一开。 “叔……”倪青一抬眼就跟一双清冷的眸子撞上,剩下的话瞬间卡壳。 两人明显都惊的不轻。 倪青抬头看了看门上的牌子,又重新看向眼前的人:“你住这?” 付言风抿着嘴,有些不明白怎么倪青跑他门前来了,注意到她脚上套着的拖鞋,立时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你怎么在这?”付言风紧着声音说。 倪青舔了舔下唇,说不出口的样子,好半晌才开口:“我妈叫你过来吃饭。” “我以为这边住着的是个瘦高个大叔。”倪青说,“我之前见到过。” “哦,那是我爸。” 静了会,倪青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后爹没戏了,来了一个不待见自己,却被自己妈待见的家伙。 原本就是两看两相厌的人,现在避无可避的还成了上下楼邻居。 缘分真奇妙,糟心起来也是够呛人。 付言风垂着头,脸色看过去沉沉的,一副天要塌了的模样。 倪青见了心里很不爽快,吃个饭而已,又不是要你命,至于这样? 冷了片刻,毕竟是唐湘音勒令上来叫人的,倪青也做不到转身就走,问了声:“来不来?” 付言风犹豫了下,点头,随后问了句:“你家一直住在这?” “对,好几年了。” 他眉间的褶皱瞬间就更紧了,好似听了了不得的事情。 倪青直接被气笑了:“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我家住这还犯法了?” 当然不犯法,只是太意外,照理说她们不该住在这,而是同方位另一个小区才对。 他要提前知道这个信息,打死都不会躲这来。 更没想到的是他顺手帮了一把的邻居阿姨居然会是倪青的母亲,他能冲倪青甩脸色,借此徒劳的抵抗着两人间被命运捉弄的距离,却不能拿这招来对付长辈。 几分钟后,付言风坐到了倪青家的餐桌上。 小伙子人长得俊,又乖顺,举止内敛,唐湘音对他印象非常的好,一路吃下来表现的非常亲和慈善。 倪青伸手去夹红烧鸡翅,唐湘音一把扇她手上,直接把倪青给扇懵了。 唐湘音小声教育:“怎么就顾着自己吃,你给人小付留一个。” “……”倪青听得胃都疼了。 付言风看了她一眼,说:“阿姨,别这么客气,我已经吃完了。” 唐湘音说:“赶紧再去添一碗,小伙子正长身体呢,怎么吃这么少!” “够了,您手艺好,我吃的都比平时多一半了。” 哎呦,我的妈! 倪青都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对着这人了,付言风居然也能说出这么漂亮的人话来,这简直不能说见鬼,是见阎王了。 唐湘音被说的乐滋滋的,她不是那种死板的长辈,聊的话题不会千篇一律的挖人祖宗八代,贴合着年轻人的思维,聊着当下的生活环境。 两人一来一往聊得非常融洽,不单如此,好几次倪青都看到付言风不由自主勾上去的嘴角。 神奇! 倪青放下筷子,准备先一步回房。 唐湘音叫住她:“这么早回房做什么?” 倪青:“有功课要做。” 唐湘音:“偶尔晚点没事,今天客人在呢,尤其你们是同龄人,应该更有话聊,好好招待一下。” 倪青心里有苦说不出。 付言风同样没好到哪去,他起身要帮唐湘音收拾碗盘,想着赶紧收拾完,趁早走人。 “哎哎哎,这是干嘛!”唐湘音一把将人给拦住了,“这里哪用你插手,你们赶紧去客厅坐着。” 说完自己收拾着拿回了厨房。 茶几上放了一堆水果,倪青在那剥龙眼吃,电视里正插播广告。 她瞟过去一眼,两人视线一撞,说不出的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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