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刑结束,陆绅领着于心步入一辆马车。  于心仍是十分好奇,不禁凑过去问道:“陆绅,你让他签的是什么?”    “喏!”陆绅将供词塞给她。    于心默默读之,再看向陆绅的眼光中充满了赞许。  原来这张看起来不靠谱的俊脸,也只是看起来而已。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陆绅给出的供词内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文字逻辑十分精妙,任是龙清嫣也掰不得的!    “呐,于心,猜猜我们现在要做什么?”陆绅撇开于心对供词的注意力,莫测一笑。     现在要做什么?  于心稍加沉思。  现在首当其冲的任务就是确定王齐珞究竟有没有怀孕!    然而在刘家没有明确表态之前,在确保胎儿平安之前,都不是透漏王齐珞怀孕的最佳时机,龙清嫣必然会严加盯防,他人妄想轻易揭晓答案。  既然如此……    于心正襟危坐,面色自信道:“怎么,陆少庄主不想带我去见一位刘姓之人吗?”    如果不方便从府中人口中套出线索的话,王齐珞本人就是最好的突破点。于心只需要偷偷将一个人引入王氏府,相信以王齐珞的智商,一定会乖乖道出自己的身体情况。  那个人就是王明珞的未来夫婿——刘从德。    “喔~”陆绅挑挑眉毛,这丫头确实算得上聪明。  “那你可想好了如何诱他去王氏府?”陆绅又问。    于心胸有成竹地笑了笑,举起不满陈年伤痕的手臂,道:“别小瞧我,我这只手,当年可不是白挨了那么多打的。”  现在,她也依然能够临摹王明珞的手书,如真迹一般。  ……    待于心将诸事布置妥当,王齐珞正在闺楼里百无聊赖。  她不甘愿地咬着下唇,十分后悔把自己怀孕的事情告诉母亲。  本以为母亲只会嘱咐她几句,谁想自从证实怀了身孕,她便被母亲强迫呆在闺楼安胎,整整三月不得外出半步。    要满三个月后才能再见到刘从德嘛?  这会是一场怎样的煎熬呀!  现在的王齐珞与刘从德郎情妾意,蜜不可分。一日不见还如隔三秋呢,三个月不见的话,可就过了几十年呢?    “唉。”王齐珞揉了揉小|腹。  她这辈子可以天不怕地不怕,唯独不敢忤逆母亲。母亲让她做什么,她就会去做什么。  这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源于母亲最初的一个要求。是母亲制造了她与刘从德的邂逅,成全了刘从德与她的露水情缘。  而刘从德也是看腻了王明珞那副情浅寡淡的面孔,偏生喜欢她刁蛮泼辣的样子。    “王明珞,你拿什么跟我争?”王齐珞又摸了摸小|腹,心中充满满足感。    母亲说过,只要有这个孩子,一定可以争过王明珞。  她绝对相信!  ……  时间又过片晌,到了服食安胎药的时间。  陌生面孔的女婢端来一碗黑乎乎的汤药道:“大小姐,请喝药。”     药味催吐,王齐珞方刚还兴致勃勃的小脸一瞬间垮了下来:“呕~拿走拿走,我一闻就恶心!”    “小姐,夫人吩咐您必须要喝。”婢女几乎顶到她面前。    “你想害死我不成!?”王齐珞手一扬,汤碗甩了出去,触到地上摔得细碎。    “夫人说了,若是小姐不愿意喝,灌也要灌进去!”婢女一急,使出杀手锏。    “我呸!”王齐珞震怒,刚想开口骂人,忽然嗅到门外飘来的橘子香气,胃部的不适感适时缓解了不少。  “这什么味儿?”她问。    “小姐,这是运上府的一批柑橘,有个小厮动作鲁莽,在咱们苑门前砸烂了一箱。”婢女答道。    王齐珞看了看地上的碎片,知道这次母亲是铁了心要她安胎,她不可能逃过汤药伺候。只好退而求其次道,“那你就去给我问问,进没进青橘,要酸酸的!我不恶心了就喝药。”    “是。”    婢女一去一回,提着一盒青橘往齐珞闺苑回走。巧在走廊处遇到了一位面容清俊的公子。  该是……夫人的贵客吧?  婢女低下头,打算从公子身旁经过。不想脚下一软,十分不雅观地扑到在地。    “小心!”陆绅接住了即将落地的橘盒,快手将一张团成纸卷的字条插在其中一枚橘子的橘芯里面,随后扶起了倒地的婢女。    婢女赧然道谢,接过橘盒动身离开,对橘子的变化毫无察觉。     ***    子夜,月影已至。  王氏府的后花园本该是十分静僻的地方,可今晚不同。  一个儒生的身影穿梭在假山中间,焦急地瞭望着周围。    不一会儿,王齐珞也抹黑钻了出来,像只老鼠一样贼头贼脑地行进。  “从哥~从哥~”她软软地喊。    “齐妹~”刘从德从假山中出来,自后方张开怀抱,紧紧搂住了王齐珞。    “啊!死样儿!你想吓死我呀!”王齐珞被吓了一跳,气愤地捶了几拳,刘从德乐意受着。  未多久,两人不嫌害臊得做起了亲昵举动。    刘从德盯着王齐珞平坦的腹部,终是没忍住,问:“齐妹,你真的有喜了么?”    王齐珞抿嘴笑,轻轻点了点头。她这个笨脑袋从来不考虑复杂的事儿,自然不会去深究刘从德的消息来源。    “真的么?乖乖,我要当爹了?”刘从德“啾”的一声亲在王齐珞的肚皮,声音也比之前要响亮许多。    “死样儿!叫那么大声干什么,你忘啦咱们这次是瞒着母亲偷偷见面啦。”王齐珞又敲了一下刘从德的脑袋。  刘从德不生气,依然嬉皮笑脸喜盈盈。    于心本在隐蔽处偷窥,见他两人情意浓浓,像极了一对儿小别胜新婚的夫妻,真叫人躁红了脸。她觉得自己再继续看下去,就连两天前的隔夜饭都得呕出来。  陆绅倒是狡猾,借口处理山庄事务先行离开。他是不是早就预想到会看见这些情景,才不跟她一起等候“捉奸”呢?  于心推测着。  眼下既然已经得到了求证,她也无意逗留此处。  惦着脚跟,准备悄悄动身离开。  可!  于心撤离之际,杏眼无意间瞭向假山的侧脊,有一个人正从假山的阴影处缓缓走到众人身前。  她看着那个人,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从小,你就喜欢抢我的东西,姐姐。”王明珞站到月光下,脸色像月光一样惨白,身影犹如单薄的纸片,仿佛一阵风就可以带走她。  像看垃圾一样看着王齐珞和刘从德,淡淡又道,“既然你这么喜欢他,姐姐,那我不要了。”  王明珞一边说话,一边努力支撑恍惚的身体。      “小姐!”于心心疼地叫出声。  为什么?为什么王明珞会出现在这里?她不是被龙清嫣禁足在闺房的么?    于心的这声叫喊,把惊呆了的刘从德和王齐珞吓得一阵哆嗦,也引起了王明珞的注意。    王明珞眼神幽幽锁着于心看,须臾不至,自嘲一笑。  如果不是因为担心刘于心被锁在柴房饿得受不了,她不会夜半偷偷跑出来给她送吃的。如果不给她送吃的,就不会偶然经过这里,见到王齐珞与刘从德偷|情。  怨谁?  王明珞眼中生长着碎裂的冰面,眼前的一切都让她齿寒。这里,她一分一秒也不想多呆!  继而转身,匆匆跑远。      “小姐!”于心再顾不得其他,直直追着王明珞奔跑的背影。    独留一堆风中缭乱的偷情男女互相大眼瞪小眼。    “……”  “……”  “齐妹~现在怎么办呐?”刘从德问着,声音懦弱。    王齐珞咬着指甲,脑筋混乱地思考着。  她想起七夕节的晚上,正是她的狡辩把刘于心……  “从哥~你赶紧离开!只要你不在,母亲那里就不会有问题!”王齐珞眼冒金光,立刻笃定道。   在她看来,母亲是最强的盾。如果事情闹起来,母亲一定还会帮她的!  ……    王明珞一路跑,一路逃,泣不成声。  她觉得自己是一朵烂了根|茎的浮萍,就这样随着水流漂到凄冷的地方。没有人在乎她的感受,渐渐地就连她自己也开始放弃在乎自己。  只要堵住耳朵,就什么都听不到;只要不存在,便什么都不用在意。  ——我不要当王明珞了!  “我不要当王明珞!我不要当!我不要当!”像诵经一样,王明珞反复地念着。彷徨四顾,开始恐惧府内的一草一木,神情近乎崩溃。    “小姐……”于心瞧着这样自暴自弃的王明珞,疼得说不出安慰的话语。  她轻轻碰触王明珞的双肩,王明珞恍若惊弓之鸟,又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人,紧紧抓住于心的手臂,整个人靠了过来。    “我不要嫁!”不要嫁给那个让人唾弃的伪君子。    王明珞的双|腿酸软,瘦弱的于心撑不起她全身的重量。两个小姑娘以拥抱的姿势,双双扑通跪在地上。  “嗯,小姐不嫁。”于心顺着王明珞的心情道。    “小姐?呵,我算什么小姐!?你见过这么受欺负的小姐么?”王明珞自厌地笑,她扣紧于心的双肩,一边摇,一边诉求道,“这个王家二小姐我不当了,不当了!于心!于心!你能不能替我?你替我当好不好?”  随便是谁都可以,这个富贵荣华的牢笼,谁想住便来住吧!    “……小姐,我是刘于心,是你的使唤丫鬟。”于心对她纠正道。  答案固然残忍,但她不得不提醒王明珞停止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得了于心的话,王明珞有那么几秒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渐渐地,泪水重新沁湿了眼眶,她的呼吸哽咽万分。    “……”于心紧紧搂抱着王明珞,就这么陪着她一起哭,直到她哭晕过去……    在将晕倒的王明珞扶回床后,于心一点一点拭干脸上的泪,眸色火红,隐约升起一团烈焰。  “小姐,你睡吧。由我去跟夫人谈判。”她一句承诺。  面容严峻,是不容亵渎的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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