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宝玉先到了沁芳亭中，可能来的较早，贾母还没有到场。而黛玉已经早早的来到了，正站在亭子一旁赏风景呢。宝玉来到她身后，刚想要和他说话，却见她头上带的簪子正好是昨天他送的那一支。心里不由一喜，只是面上却并不显现，道：“妹妹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也不多睡一会儿？”　　　　“睡不着，所以早起了些。你呢？我看你眼圈还有些黑黑的，怎么也不多睡会儿？”　　　　“黑眼圈？”宝玉听黛玉这么一说连忙到水边照了照自己的脸。也怪自己出门的时候太过匆忙。只是随便洗了洗脸，并没有认真的照照镜子。所以才没发现。不过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现在又没有什么遮瑕膏，也不能稍微掩饰一下。　　　　“我的黑眼圈很严重吗？距离远点是不是就好很多了？”说着宝玉朝外走了几步，站在离黛玉大概有一米多远的地方，站住问她道。　　　　“还是可以看得见的。不过也没什么，老太太如果问起的话，顶多是责怪你一句不肯好好休息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宝玉想了想到觉得也是，不就是一个黑眼圈嘛，也用不着这么大惊小怪的。于是便把这一件事忘在脑后，继续开开心心的同黛玉交谈了。　　　　说了没几句梯己话，一堆人簇拥的贾母就来到了，中间还有插着满头花的刘姥姥。宝玉一看这个场景，终是忍不住笑了。黛玉也撑不住，不过仅是莞尔。宝玉指了指刘姥姥那满头菊花，笑着道：“不是我说，这一定是凤姐姐干的好事，除了她，谁还会这么捉弄人呢。”　　　　黛玉笑道：“应当是了。只是可惜好好的鲜花，被人这么糟践。”　　　　宝玉摇摇头，不以为然，“话可不能这么说。既然剪了这花，就是给人戴的。只要戴花的人觉得好看，那就不辜负这花的使命了。何必管她带一枝还是一头？”说完这句，又看了一眼林黛玉，笑道：“我觉得妹妹也应该戴一朵花才是，我也戴一朵，这才不辜负了今天这个日子。”说罢，走到一棵芙蓉树下，用剪子剪了两枝芙蓉花，递给林黛玉道：“来，我替你把这芙蓉簪上，你也给我戴上。”　　　　林黛玉听宝玉一说，歪头道：“那你戴的好看些。可别歪歪扭扭的，不然我是不依的。”宝玉笑着答应了。黛玉低头正准备让宝玉给她簪花呢，无意间看到他胸前空荡荡的，吃惊道：“宝玉，你的玉呢？怎的不见了？”　　　　宝玉替她簪好之后，这才道：“就是放到衣衫里面去了。”说着便从衣衫中把玉掏出来给她看，只见那块一直被镶嵌在金项圈里的宝玉现在只有一根红绳从孔中穿过，跟之前相比，未免显得寒酸了些。黛玉笑道：“怎么突然不带那个了？不过这样也好，这么来看，这玉倒是更显得质朴了，感觉比往日更胜一筹。”　　　　宝玉也笑了，便把对袭人说的那一番梦境告诉了林黛玉。林黛玉听了，用一种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那意思仿佛在道，“就你这鬼话，还想糊弄谁呢。”宝玉对着她的目光也不心虚，“这是真的，你要是不信，我也没法子了。”　　　　林黛玉哼了一声，明明确确表明自己的确不信，然而却没有追问，只是道：“不说了，我们先过去罢。再不去，就该有人过来叫了。”说罢，又望了望宝玉，“你还是先把玉拿出来挂在外面罢。万一老祖宗一时间看不见这玉，先吓了她一跳，那可就不好了。”　　　　宝玉觉得这话也是，先把玉拿了出来，戴在了外面，然后才跟着林黛玉上前去了，两人双双坐在贾母旁边。倒还是凤姐眼尖，先是看到宝玉今儿个的玉跟往常不一样了，问他道：“宝玉，你的玉怎么这个模样了？”贾母听见也往宝玉胸前一看，确实跟之前不一样了，问他道：“原先那个呢？”　　　　宝玉笑道：“之前那样戴太麻烦了，而且也招人眼。就说前儿个我出门的时候，路上还有人盯着这玉看呢。要是再有人起了谋财害命的念头，这就不好了。所以先这样戴着，放到衣衫里，也不怕人惦记。”　　　　贾母高声道：“我看有谁敢惦记你！难道不怕王法吗？”　　　　宝玉见贾母有些激动，忙使了个眼色给黛玉，示意她来解释下。林黛玉笑而不语，只是摇头。宝玉无奈瞪了她一眼，又低声对贾母解释道：“老祖宗有所不知，我这样做是有原因的。昨日我做了一个梦，竟然让我梦到了爷爷。他对我说，咱们府上已经荣华富贵百年，再往下恐怕有盛极而衰之势。要想扭转家族渐败之势，唯一的转机就在我的身上。然而这么些年一直没有作为，就是让这玉给道破了。因此特意嘱咐我说不能把玉戴在外面，只能戴在里面。我这也是听了爷爷的话才这样做的。”　　　　贾母听了这话，倒是相信了。只因她平日也说，她的那么多孙儿，就只有宝玉像他爷爷。而今日听宝玉说他梦见到他爷爷，因此一点也不惊奇。贾母拍了拍他手，道：“既然是这样，那你就好好把玉戴在里面，可千万别再让人看见了。”说罢，又长叹了一口气，道：“我说这些年怎么你一直是孩子心性，以前还只当你小，不懂事。现在看起来倒是我把你耽误了。”　　　　宝玉忙安慰贾母道：“不管老祖宗的事。这事我也不知道呢，况且现在知道也不算晚，横竖我还小，以后必定会有出息的。将来老祖宗就等着享孙儿的福吧。”　　　　贾母笑道：“好、好。我就等着享玉儿的福了。”宝玉见贾母同意，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冲着林黛玉眨了眨眼，似是在炫耀自己的聪明机智，不过黛玉并没有回应他。宝玉也不在乎，反正自己以后都不用戴那劳什子了，心情顿时感觉舒爽了很多。　　　　解决了这一宗事，贾母又跟刘姥姥说了些玩笑，讲了一会闲话。歇了歇，便领着刘姥姥到各处去见识见识了。　　　　顺着大观园这般逛去，先是去了潇湘馆。吃了茶，贾母便领着刘姥姥开始四处打量起这潇湘馆来，又细细的评论了一番。正说着要让凤姐去找那软烟罗给黛玉糊窗子呢，突然之间喵的一声，宝玉之前送给黛玉的那猫不知从哪儿窜了出来，直接蹦到贾母的腿上，喵喵的叫个不停。　　　　首先是黛玉反应了过来，黛玉一看去病这般大胆，不禁高声责它道：“去病，还不下来？”说话间便上前去要抱它。谁承想贾母也是个爱猫之人，看这猫的花色实在是漂亮，忍不住伸手替它顺毛道：“不用了，就让它坐在我腿上一会儿也罢了。当我还抱不动它怎的？”　　　　凤姐在一旁笑道：“老祖宗虽说喜欢它，只是怕这猫伤了老祖宗，那岂不就是使林妹妹不安了？”　　　　宝玉插话道：“老祖宗放心抱吧。林妹妹这猫我是知道的。这猫乖的很，连妹妹屋里的那只八哥都不咬呢。”　　　　王夫人见了，也不由心生怜爱，问林黛玉道：“这猫可是从弄哪来的，瞧着真是喜人。”宝玉一看王夫人也对这猫感兴趣，不由兴致大增，替林黛玉答道：“太太可是问对人了呢。这猫就是前些日子从太太屋里抱来的。还是我跟凤姐姐去的呢。我屋里也有这么一只。你瞧，林妹妹把这猫养的是不是很可爱。”　　　　王夫人点点头，“养的确实不错。只是太精瘦了些。”宝玉听了这话不由得想起来太太屋里的那只肥猫。那天见着它懒洋洋的在太阳底下睡觉。十只橘猫九只肥，它就属于特别肥的那种。　　　　宝玉怕王夫人不喜欢这只猫瘦瘦的，连带着不喜欢林黛玉那样弱柳扶风似的身子，急忙解释道：“太太有所不知，这猫要是养的太肥了话，对猫身子也不好。这就跟人一样，猫不爱动弹，又能吃，早晚要得病呢。我屋里那只也是这般瘦小，一顿也不许它吃许多，也养的精瘦。只是别看这猫瘦，可是精神着呢。我们那屋里一只老鼠也没有。”　　　　贾母也道：“正是呢，这样就很好。”说着又给猫顺了顺毛。王夫人听宝玉说太肥了的猫会得病，也不由的吓了一跳。盖因王夫人养猫就跟养儿子一样，什么好吃的都尽着它吃，要不怎么能那么肥。她决定从今往后非要控制一下那猫的饮食不可，于是笑着问林黛玉道：“外甥女，你每天都喂你的猫吃什么，可否写张单子给我？”　　　　林黛玉听王夫人这般说话，也有些惊讶，不过好在她是个宠辱不惊的性子，因此也没失态，立马回应道：“那舅母稍等，我立马去写来。”说着便往书桌去了，紫鹃也跟随在后，去给林黛玉磨墨。　　　　这边众人又谈论了一会，林黛玉已经把单子写好了。递给王夫人道：“我每天都是这么喂它的，不过想必舅母的那只猫一开始习惯不了这样，不妨在每顿饭食里先稍稍增添，然后再逐步增加，到最后就能完全适应了。”王夫人接过来，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而这时，一直窝在贾母腿上的那只猫仿佛待够了似的，又跳了下来，不知窜向哪一处去了。贾母笑道：“既然它走了，我们也该走了，再到别处逛逛去。”　　　　说着，一径离开了潇湘馆，远远的望见池中有一群人在那里撑船，贾母道：“既然已经预备下了，我们就坐船去。”众人无不依从。　　　　之前吩咐过早饭要摆在秋爽斋，因此众人先是到了探春那里。席间宝玉只是看着凤姐她们拿着刘姥姥取笑。不过显然好笑的地方宝玉已经提前知道了，因此当席间爆发巨大的哄笑时，宝玉只是莞尔，并没有太大的波动。而反观众人，笑的一个比一个夸张。林黛玉就在宝玉那一桌上，已经笑岔了气，此时正伏着桌子连声叫哎呦呢。　　　　宝玉连忙凑到跟前问她道：“好妹妹，你怎么样了？你先过来，让老祖宗替你揉一揉，别笑坏了。”林黛玉抬头望着宝玉，大概由于之前岔气的缘故，只是还不能好好说话，“不。。不用了，我。。还好。”　　　　宝玉跟黛玉以前在一起的时候，虽然碍于男女大防，不敢亲自对林黛玉做些什么。不过此时众人显然并没有心思注意他们两个，因此宝玉便伸手给林黛玉拍了拍背，帮她顺了顺气。拍了一会，显然好多了，林黛玉又喝了杯水，终于把气给缓了过来，看宝玉一脸关心的神情，疑惑道：“怎么大家都笑，就你不笑呢？”　　　　宝玉笑道：“我有笑啊。只不过先笑完了而已。你放心，你刚刚那样我是不会笑话你的。”似是因为自己的窘态完全被宝玉看个正着，林黛玉哼了一声表示不满，转过头去不再理他。而宝玉对林黛玉这种傲娇态度早已经见怪不怪了，看林黛玉现在没心情理他，他也不恼。先安心吃个早饭才是正经。　　　　一时间吃罢饭，众人在探春那里又坐了一会，方继续坐船前往下一个目的地，不知这次前往的又是何处呢？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