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知道真相的那天，我已经忘记自己是如何过得，只记得那时眼前所有的景物好像都变成模糊的灰暗的，仿佛天地之间一下子失去了颜色，整个人浑浑噩噩。　　晚自习之前已经什么都做不下去，是真的撑不住了，于是和老师请了假回到宿舍里，晚饭也没有心情吃。宿舍里没有灯，躺在床上周围是一片黑暗，窗外的光隐隐约约，这一天好像连月亮都没有。　　四处异常的安静，整个世界都只剩下我一个人，闭上眼，眼前是杂乱无章的各种场景，然后，尘封的记忆瞬间无比清晰，那是多少个日夜里都不曾停止的绝望。　　记得小时候在学校里的日子好像从来没有开心过，没有人愿意跟我说话，更没有人陪我玩，他们对我说的最多的一个词就是“小胖子”，所以“小胖子”成了我最讨厌最不想听到的三个字，除此之外也听过很多不堪入耳的言语。只是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另一个词出现在我的周围，那些曾经的孩子时不时的会叫我“野种”，或者“没爸妈的人”。总有那种过早成熟的孩子，他们知道大人的世界是怎样的，而我恰好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明明我是有爸爸和妈妈，别人为什么都以为没有？我甚至很多次不顾爸爸妈妈有多忙，哭着喊着让他们轮流去学校接我放学，让那些人看看我是有爸妈的，不是他们口中的“没爸妈的孩子”。　　可是，他们还是一如既往地厌弃我，口中嫌弃的话从来没有少过，知道没有用之后我就没有再让爸妈接我放过学，渐渐开始自己忍受着那些难以开口的过往。　　直到很久以后，我已经懂得人生的各种经历，却还是背负着这些不好的“名字”，我甚至一度怀疑这样的词对于我来说就是事实，也不敢问父母要一个明确的答案，如果答案不是我想要的，那该以什么样的心情面对这未知的人生。　　就在我快要忍受不住这种矛盾与煎熬时，爸爸妈妈拿来了一张证明，它像是我有限生命中最强烈的光，是我的救命稻草，它证明了我不是一个没有家的人。细细想来，这张证明应该是舅舅做的，除了他别人没有那么多想法，不过还是要感谢舅舅，为了让我好好的，他们所有人都做了太多。　　其实，小的时候我总以为爸爸妈妈不喜欢我，很少同我说话聊天，也几乎不陪我玩，我想要的衣服玩具也没有得到过，那时会想起来是不是就是这个原因。但看到那个证明之后我所有的顾虑都没有了，所有的问题也都找到了别的答案。或许只是因为我爸妈本身就是不喜欢说话的人，而且家里的条件也不允许我有喜欢的玩具，那时一年当中最开心的就是过年那一天，可以穿上新的衣服，是平常没有的待遇。　　现实总会跟我们开玩笑，为何会让我知道真相，如果可以，我愿意一辈子都不知道！但是，即使这是事实，以后的日子只会让我更爱他们，只要他们在我的身边幸福的陪着，哪怕付出任何代价我也愿意。　　高三快要毕业的时间，回家的日子也不多了，看到爸爸妈妈如以前一样正常的生活，庆幸中最多的是开心。　　周末休息的时光无所事事，下午会陪同妈妈一起在附近的地方爬山，每次到山顶的时候就已经很累了，然后跟妈妈找附近平坦的石头上坐着看远处的风景，山顶的环境一直都是很干净的，我们平常话不多，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无关痛痒的话。有时靠在妈妈的身上，炎热都变成了温暖。　　有一次，迷迷糊糊的居然有些困了，妈妈就那样安安静静地坐着没有动，任由我靠在她身上睡觉。　　“妈，我好爱你啊，还有爸爸！”说完这句话我瞬间变得清醒了，但是身体却未动分毫，依然靠着妈妈。她扭过头看了我一下，没有再说什么，这是我第一次说这种话，没有丝毫征兆，她是不是也在胡思乱想，因为靠在妈妈的身上，明显的感觉她叹了口气。　　从小到大我最擅长的事就是沉默，这样可以隐藏所有的心思与想法，事实证明每次都可以让我躲过去，渐渐的，逃避成了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可是，我的血从来都不是冷的！　　高考的时候，我已经没有了原来的恐惧不安，静静地看着所有人在炎热的夏天满头大汗，这应该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花费仅仅两天半的时光所得出来的结果，决定了我们一生中首次决定性的转折，我早已准备好迎接未来，别人呢？是不是也是如此决绝？　　高考志愿表，一份承载着你我他未来的一张纸，在高中的最后一天成了我们的告别式。　　“亲爱的们，志愿表都填好了吧？”韩雅思用她一贯轻松的语气跟我们说话，其实我们都知道，这种开心的背后肯定背负了莫名的伤感，每个人都有，三年的时光让我们成了最亲密的人，最终的结果还是一样的各自天涯，就像刚开始的模样。　　“都确定好了，哎，小雅，你填的哪里啊？”沈玉兴致勃勃的看着她，期待有什么意料之外的答案。　　“大家都看好了！”韩雅思眼中充斥着灵动与狡黠，“登…登…登登！”比较经典的揭秘音乐，再看她，双手拿着志愿表清晰的放在我们眼前的空中，脸上是期待夸奖的样子。　　“切……”大家看到她的答案都露出一种原来就是我猜到的表情，一点也没有意料之外的答案。　　“诶诶诶，你们都什么表情？来点惊讶好不好！”　　“这还用说吗，大家都知道你想去北京，有什么好惊讶的！”高琪也加入了逗韩雅思的行列。　　“讨厌嘛！”这句比较矫情的话引得众人一阵哄闹，最后还是韩雅思制止了大家的打闹，“好啦，不闹了，你们都填好了吧，都去哪儿啊，我看看呗？”　　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各地的风土人情，毕竟也有好多天没有见到，有很多话和同学们说。而我就是一个比较煞风景的人，别人都在释放好久没见的思念，而我想的是未来无法陪伴的难过，这些人代表了最好的青春，可是在未来无尽的岁月中，没有任何人有这个能力把所有人聚到一起，没有人会否认这个可能，一别便是经年岁月。　　回过头看到闻久与别人聊的酣畅淋漓，这个人在未来悠久的岁月中同样是我未知的期盼，那时的我们不知道未来的样子，只能用尽所有的力气把他们藏在记忆里，只是，回忆并不好过。　　就这样，我们所有人奔向了各自的未来，在以后悠久的时光里，总会有不期而遇的一天。　　一个暑假的时间我都在家里，很少出去走动，等待着所谓的录取通知书。　　而暑假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他们都去了该去的地方。韩雅思没有如预期的一样如北京，而是到了离北京不算远的河北，她说即使没有考上，但是几年后所有的时光都要奉献给祖国的首都，她肯定会踏上那片土地过上她向往的生活。我的其他舍友们也都去了各自期待的地方，祖国各处的某些角落肯定能有她们的身影。　　张木反倒没有走的很远，去了离雪城很近的另一座城市——百朝，他说还是离家近点好，家里只要有任何事，都可以花费很少的时间回去，想要欣赏祖国的大好河山以后有的是时间，离家远了总归是不放心的。　　而闻久的消息是我在他们去了大学以后才知道的，没有去到如我知道的上海，而是去了地图上一个离上海近在咫尺的城市——杭州。　　他们分散在祖国各地，不管是近的还是远的，那些我们曾经近在咫尺一起哭过笑过的人，如今却都远在天涯，总有种感觉，分别时困难，相见时更难。　　最后剩下一个我自己，我没有选择去任何大学，这样的结果应该从高考时我便知道，也或许是从更早之前，当所有事情开始发生，就已经是注定的结果，有些时候成功是等不起的，更何况是我的爸爸妈妈，他们离不开我。　　我没有留在雪城，而是去了百朝，那里有我的舅舅，他的工作就是在百朝，自己经营一个不大不小的厂子，他给我安排了一个不是很累的工作，也算是比较舒心。　　而我住的地方，是舅舅家闲置的一个很小的房子，虽说只有二三十平方的空间，但是里面该有的都不缺，每个月象征性的给舅舅家一点房租，算是最让自己满意的地方了。不过，如此一来，我好像又欠了舅舅很多，必须得尽量弥补一些，来减少我的亏欠感。　　在舅舅那里工作了一段时间之后，已经熟悉的差不多了，早上上班算是比较晚的，可以有点时间做些别的事情，所以再一番波折之下，我终于又找到了一份简单的工作，在一个小店里那里帮忙卖早点，这样早上忙完以后可以按时上班，就是累了一点，不过有种很充足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