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大锯,扯大锯,你推来呀我送去。

拉过来,推过去,锯开肥狗大屁股。

拉大锯,扯大锯,老表家里唱京剧。

去二处,住别墅,就是不带肥狗去。

下大雨,肥狗哭,眼泪汪汪吃莴苣。

刘波两口三口吃完蛋糕,抖着一脸好肉对着赵毅扑过去,两人在地上打成一团。徒弟锯了两块木板,就换成赖健康和李锡生,两人脱了上衣,赖健康浓密的黑色胸毛立刻引来一阵哄笑,李锡生一身古铜色肌肉青筋条条绽出,两个人喊着号子,把一根大锯拉得行云流水虎虎生风,像小刀削梨一样,顷刻之间解下一块木板,竖在一边,接着又锯一板,顽童们看得个个赞不绝口夸道:“方鸣谦,你外公力气这么大,难怪你屁股天天开花。”

多年以后,当方鸣谦看见水浒传里鲁智深倒拔垂杨柳那一幕时,顿时想起外公那一身古铜色肌肉,在太阳下渗出细密汗珠时,闪烁着金属一样的细密光泽。

吃过了晚饭,一伙人在院子里拿着锉刀修理锯片,余永棣摇着残疾车过来,进了院子看热闹,方鸣谦忽然想起一个问题问:“余公公,我问你一个人你知不知道。”

“什么人?”

“柳敬亭。”

“你问这个人做什么?”

“他厉不厉害?”

“你讲的这个人嘛,要去图书馆查一查才知道。”

“那你带我去图书馆查一查好不好?我认识的人里,只有余公公你文化最高。”

这一记马屁拍得余永棣眉开眼笑:“今天我破个例,让你坐一回我的车,带你去图书馆查一查,去了图书馆你要听话,不要乱跑乱吵。”

方鸣谦点点头坐上了余永棣残疾车后座,残疾车在黄昏里摇摇晃晃,链条吱呀作响,摇过铁皮桥,摇进灯光球场,余永棣锁了车,一瘸一拐带着方鸣谦走进图书馆,方鸣谦头一次进银山图书馆,东张西望满心好奇,余永棣带他走进阅览室,去拿了几本发黄的大书过来翻了翻,忽而抿嘴一笑:“你问的这个人,我给你找到了,我给你念念啊,柳敬亭,原名曹永昌,名敬亭,号逢春,因面多麻,外号柳麻子,南通州余西场人。”

方鸣谦撇撇嘴:“是个麻子啊,不好不好。”

“你懂什么,不要吵,我看过了慢慢给你讲。”余永棣哗啦哗啦翻起书来,翻了一会,情不自禁摇头晃脑读起来,念得方鸣谦云里雾里。

余永棣念:“突兀一声震云霄,明珠万斛错落摇,似断忽续势缥缈,才歌转泣气萧条,檐下猝听风雨人,眼前又睹鬼神立,荡荡波涛瀚海回,林林兵甲昆阳集,座客惊闻色无主,欲为赞叹词莫吐。”

看了一会他又念:“敬亭既在军中久,其豪滑大侠、杀人亡命、流离遇合、破家失国之事,无不身亲见之。且五方土音,乡俗好尚,习见习闻。每发一声,使人闻之,或如刀剑铁骑,飒然浮空;或如风号雨泣,鸟悲兽骇。亡国之恨顿生,檀板之声无色,有非莫生之言可尽者矣。”

方鸣谦翻了个大白眼问:“余公公,你说的是哪国话?字我都听得懂,意思我一窍不通。”

“我们老祖宗以前写的东西就是这样的,”余永棣说,“你以后,不光要念课本上那些东西,有时间了也要学学老祖宗的文言文,看看他们写下来的东西,文以载道,一脉相承,读书不能忘本,知道吧?我等下回去好好给你讲柳敬亭这个人。”

方鸣谦点点头:“余公公,那你觉得是柳敬亭厉害还是鲁班厉害?”

“他们都很厉害,”余永棣说,“我们中国上下五千年,出了很多英雄豪杰,这里头的历史和故事,给你讲一辈子也讲不完。”

“等你以后字认得多了,多来图书馆看看书,少看点电视,”余永棣指指十几排满满的书架,“读书的好处,我就教你一句,叫,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你余公公我要是不读书,现在还在金华乡下种田。”

“那你家是黄金屋,金婆婆是颜如玉咯?”方鸣谦话未说完,头上就挨了一记毛栗子。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方鸣谦鹦鹉学舌念了一遍,又自创了一句,“书中还有大白兔,再加一块巧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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