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鸣谦的新同桌孙雪婷是个美人胚子,五官立体精致,唇红齿白,唯一的问题是学习不够努力,黄老师时常要方鸣谦在学习上帮助和督促孙雪婷。

方鸣谦小小年纪就狗眼看人低,他从着装上对同学进行分类,文艺委员廖红莲和文艺积极分子涂丽是第一梯队,代表着年级的潮流和风向。双职工家庭的同学们是第二梯队,高大强壮的采场学生被他分在第三梯队,八成是因为他们常常欺负嘲笑方鸣谦。采场同学们家里兄弟姐妹众多,常常穿着宽大带补丁的衣裤,清一色绿色小书包。方鸣谦对采场男同学素无好感,他们喜欢说脏话,淘气邋遢,一言不合就要摔跤打架,孙雪婷家住选场上坡,在高燕家马路对面的平房里,她的护身符是亲哥,倘若在班上被人欺负,隔天孙雪军就会冲进教室,三拳两脚把欺负她妹妹的王八蛋打翻在地,再踏上几脚解恨。

孙雪婷的爱好是贴花纸和印刷纸,贴花纸背面涂满不干胶,沾在黄色油纸上,各路明星巧笑倩兮,贴花纸要两毛钱一张。印花纸就便宜很多,只需五分,红红绿绿还有各种主题,女生们喜欢花花草草和仙女下凡、牛郎织女那些图案,男生们都喜欢龙蛇虎豹、杨家将和西游记,孙雪婷的爱好之一就是在课本上印花,她用一个百雀羚空盒装了水,把印花纸沿着边缘撕下,按上课本手指沾水来回涂抹,撅起嘴呼呼吹气风干,揭下那层透明纸,花花绿绿的仙女图案就印在了课本上。

贴花纸这种高档货,孙雪婷只贴在自己的塑封笔记本里,明星头像和各种简报贴得交相辉映,琳琅满目。方鸣谦满心好奇,想问她讨来一看,孙雪婷的交换条件十分简单:“我以后天天给你看,你以后作业天天给我抄。”

方鸣谦两相权衡拒绝了孙雪婷:“黄老师不允许抄作业的。”

孙雪婷十分蛮横地宣布:“你有什么了不起,再老卵,我喊我哥来揍你!”

“那你就准备天天放学留教室抄书,”和平主义者方鸣谦说,“我们应该互相帮助,和平相处,不要总是打来打去。”

“你作业都不给我抄,还互相帮什么助。”

“我可以教你怎么做,你会做题了就不用抄作业。”

“算了算了,你不给我抄,我抄别人的去。”孙雪婷姣好容貌下,有一颗简单直白的心。

最让方鸣谦羡慕的还是吴永强,每次上课,吴永强那个又尖又小的脑袋晃来晃去开小差时,方鸣谦就觉得不公平,为什么他跟秦婉璐当同桌,而自己的同桌没有一个热爱学习。课间闲聊时陈奇峰说这叫互补,方鸣谦撇撇嘴,互补有什么意思,不如互相激励有劲。秦婉璐坐在他左前方,每隔一个礼拜,全班就把课桌椅自动从右往左移动一组,黄老师说这是做是为了保护视力,长期坐在同一个位置,眼睛容易斜视和散光。方鸣谦算过,每隔五个星期,他和秦婉璐之间要远隔重洋一次,他坐在教室最右边这组,秦婉璐坐在最左边那组,中间隔着三组人马,他上课时再想看秦婉璐是,就要冒着被老师发现的风险,把头直勾勾扭过去。

每次看见秦婉璐,方鸣谦都会发自内心傻笑,次数一多,被陈奇峰他们看出来,方鸣谦就改成低头看地面,等秦婉璐走过去了,再转头傻笑。他希望有一天黄老师能把自己调去和秦婉璐当同桌,他就不用冒着被人嘲笑的风险,天天都可以和秦婉璐说话嬉笑。

闲聊时吴永强打破了他的幻想:“这怎么可能,你们一个班长,一个学习委员,让你们两个坐一起还得了?”

“我们为什么不能坐一起?”

“这我不知道,反正,从一年级到六年级,你自己去看看,有哪个班长是和学习委员当同桌的。”

“你这个家伙运气好,开学就分到你跟班长当同桌。”

“这有什么好的,我又不想跟她当同桌。要是你跟李响当同桌,我到可以考虑跟你换个位置。”

“李响冷冰冰的,跟她当同桌不好玩,”蒋文波说,“就知道写作业看书,还划三八线,我一过界她就骂我。”

“那是因为你老流鼻涕,”吴永强说,“还到处擦,擦得桌上亮晶晶到处都是,泥心死了。换我我也要跟你划三八线。”

“你们这些都算好的了,”陈奇峰说,“我跟马晓燕当同桌才倒霉,开一下玩笑她就哭,天天去黄老师那里打我小报告。”

组长马晓燕剪着一个西瓜头,大眼睛,学习努力,说话细声细气,唯一的问题是牙黑,有一次收作业交上来跟方鸣谦说话时,方鸣谦发现了问题,忍不住问她:“你平常是不是不刷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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