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铮还没来得及搭腔,他的手机响起微信提醒音,是吴勉发来的小视频——范佳在哭。他叹了口气,给吴勉弹语音通话,“她还没走?”    “没,哭着呢。我老婆呢?”    金铮看了沈何启一眼,“在洗澡。”    “滚。现在怎么办?”    “要不来我家坐一会。”    吴勉很崩溃:“坐你个头,你不要过性生活我还要过呢。”    “那住我家好了,我家有卸妆水。”顿了一下,金铮又补充,“什么都有。”    “...你真不管范佳了?”    “ 嗯。”    “上个礼拜不是还腻歪的要死吗,差点把我看吐了都。”    金铮本想说说具体的,又觉得分都分了说姑娘不好很没风度,再加上沈何启也在旁边,就只说了句“反正没意思”。    他不说吴勉也理解,情侣之间分手的原因千篇一律也就那几个,“范佳走了。”    金铮问:“她开车没?”    “不知道啊,正往外面走呢。”    “你帮我看着她上车,打车的话拍个车牌号给我。”    吴勉无语望天,女朋友借他了,还要帮他照顾前女友,“大哥,你刚才那六亲不认的吊样呢?现在装什么情圣。”    挂了电话,金铮看向沈何启,她手托着头闭着眼睛,听到他那没说话声了眯开眼,四目相对,金铮别开眼,说:“吴勉马上就来。”    她嗯了一声,正要站起来,又听他说:“他还在大门口,过来还要几分钟。”    “我去外面等他。”    到了单元门边上,门是锁上的,她一时间也找不到门锁在哪,正四处张望,金铮的手从后头伸上来,按了按旁边的一个小按钮,“滴——”,门发出轻声。    沈何启推门而出。    金铮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勾勾嘴角,同情吴勉——她的领子有点大,刚才他在她身后居高临下无意之间的一瞥,她胸前的风光一览无余,她太瘦了,几乎是什么都没有。    五月初的夜晚还是冷飕飕的,风带来凉意,金铮看着前面的女人双手环臂微微瑟缩了身子,谁都没有再说话。他顺手点了根烟,其实没多大烟瘾,一天最多两三根,开始正儿八经抽烟也是为了工作上的应酬才学会的,他此刻点烟纯粹是为了转移自己一点注意力,好歹有点事做,显得不那么尴尬。    随着打火机“嗒”的声音,沈何启反射性地回头看他,而且反应甚至带着很明显的愤怒。    金铮也在一瞬间意识到了这根烟点的时机实在不妥。    那时候高三,别人临近高考奋笔疾书的年岁,对他而言只是一段整日无所事事,找找乐子消磨的时光,家里早早地安排好了出国留学。无处安放的躁动通通化成叛逆,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在午休的时候溜去行政楼顶楼的教室,一起的狐朋狗友无一例外也都是些有钱人家的孩子,打牌抽烟,打psp谈情说爱。行政楼整栋楼都是空荡荡的,除了偶尔上计算机课、实验课会用到,其他时间几乎是荒无人烟。    但是某一天一个不速之客打开门闯了进来,沈何启。    沈何启看清情况后忙退了出去,这本来是一个没什么大不了的小插曲,谁都没有放在心上,不过沈何启走后没多久,教室门再次被推开,这次出现在门口的是教导主任。    教导主任开门后映入他眼帘就是半室的烟雾缭绕,两个男生都叼着烟,其中金铮的腿上还坐着他当时的女朋友舒怡维。    此情此景换了任何一个老师恐怕都不会善罢甘休,何况是以严厉著称的教导主任。一行四人被带回教学楼的办公室,心里也都明白这下闯祸了,一开始还能为了面子硬着头颈不肯认错,但当家长们陆陆续续被叫来学校,四个人全部怂了。    尤其是金铮和舒怡维,因为男女生之间过密的接触而罪加一等,女方家长又是气她不自重,更气金铮染指他们的宝贝女儿。可怜金铮他爸,一向等着别人巴结的主在办公室不停地低三下四给舒怡维爸妈道歉。    事情一直折腾到晚上,家长们说尽了好话歹话,软硬兼施甚至动用了一些关系才算是阻止了几个孩子档案被记上处分。    金铮他爸一惯不怎么管他,也没生他多大气,在办公室的时候板着脸骂儿子也不过是做样子给女方家长看看。就是有点担心金铮让他年纪轻轻当爷爷,于是在回家路上隐晦地叮嘱了几句让他别玩太过火,这一篇就算是翻过了。    这头金铮虚惊一场,但是舒怡维那边这事没法翻篇,她回家路上受了一路的责骂,后果还伴随着不少足以搅得她的生活天翻地覆的惩罚,停零花钱、没收手机和上下学接送。甚至到了第二天上学的时候,父母的态度仍是没好气。    舒怡维很漂亮,她的脾气也很漂亮。    这一笔账她自然而然算在了沈何启头上。    “昨天那女的是谁!?”下了早自修几个人碰头,舒怡维怒气冲冲地要查人,“是不是有病!嘴这么碎跑去告老师?”    金铮有心想瞒,没吭声,但是昨天一起的四人中不止是他知道沈何启,何况在学校要找一个人易如反掌,舒怡维还是从另一个男生口中得知了“艺术班的沈何启”这个完全准确的信息。    “走,去找她!”    金铮拉住她,“不一定是她告的。”    “不是她还能是谁,她前脚刚走教导主任后脚就来。”    金铮仍然试图为沈何启说话,“可是你至少搞清楚事实再去找别人算账吧。”    “对啊!那我就是去找她问清楚啊!不然我问谁,问教导主任吗!”舒怡维说着就委屈了,眼睛里浮起一层雾蒙蒙的水光,“我爸我妈发了好大的脾气,他们从来没对我发这么大火过,我的手机也被缴了……”    陷入爱情的少年面对此情此景怎么可能不心软呢,再下一节课下课后,乖乖跟着气势汹汹的小女友一起到了沈何启班级门口。    漂亮又家境优越的女孩子在学生时代是很容易受吹捧的,无论真心假意,身边总是围绕着一群唯她马首是瞻的人。舒怡维也不例外,一听说她被人摆了一道,当下就有七八个人自告奋勇要帮她一起教训罪魁祸首。    “沈何启,出来。”傲慢的,无理的,一听就是挑事的声音。    沈何启本来趴在桌子上睡觉,闻声抬头看窗外,乌压压的一片人,却一眼看到了金铮。    金铮不知如何面对,低了头看自己的脚尖。    带着一脸的莫名其妙走了出去,沈何启刚站定脚步,舒怡维劈头盖脸的一句“你多长一张嘴的?”就砸了过来。    沈何启皱起眉头,脸上的表情更疑惑了,刚想开口,舒怡维又是一句十分不耐的“还装?”    “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我在说什么你心里清楚!怎么,敢做不敢当?”    沈何启的脸也冷了下来,“等你学会好好说话了再来找我。”    说完她转身进教室,但是被舒怡维一把揪住了背上的衣服,顺带着扯住了几根头发,尖锐的痛感在发根蔓延开来。沈何启心头的怒气一下就星火燎原,不顾头皮生疼转回身来,手用力抓住舒怡维衡在她面前的那只手臂,半长的指甲也陷进肉里。舒怡维吃痛想收回手,沈何启不肯松开,手上的力道更甚,语气已经是恶狠狠,“别在我面前犯你那公主病,别人爱惯着,我不爱惯着!你真以为四海皆你妈啊?”    舒怡维那边人多势众,沈何启这边统共才两三个帮手,可她又是那种哪怕吃亏也不肯服软的性子,虽然落了下风但是愈战愈勇,眼看言语攻击马上要升级成动手了,她前桌搬的救星——教导主任赶到了。    教导主任看着为首的舒怡维只觉得头痛,训了那一伙人几句就让他们哪来回哪去了,然后把沈何启叫进了自己办公室,很严肃地问她,在高考的节骨眼上为这群人浪费时间划不划算,寒窗苦读十几载在最后关头惹出事情值不值得。    沈何启读书不用功,但是脑子还算聪明,成绩能吊打大部分人,凭着这股伶俐劲,教导主任一直对这个女孩子印象深刻。沈何启没让他失望,一点就通,不卑不亢地在离开办公室前还给他鞠了个躬,“谢谢老师。”    不过沈何启能放下这个事情,并不代表舒怡维也能,看教导主任把她叫走,更加笃定是沈何启去告的密。    一场校园欺凌在校内网上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沈何启很理智,明白让自己受到的伤害降到最小的方式就是不去看不去关注。但是再怎么理智,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小女生,也难免感到害怕、愤怒和委屈,在临近毕业的时候被人辱骂,被挑剔长相,被问候父母,以莫名狼狈的姿态全校闻名。    第二天,一颗原/子/弹投下来把她故作坚强的堡垒炸得支离破碎,金针的人人转发了一条舒怡维的状态——我真的不知道某些人哪来的自信和我叫嚣,是没照过镜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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