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

雪后初晴，屋顶上、院子里都积了厚厚的雪，偶尔有雪块从屋檐上滑落砸在地上形成一个个小雪堆。围着浅色绣花的围巾，雅子坐在回廊边，看着正在屋外堆雪人的凪。　　凪堆的雪人有模有样，虽然是大众款，但是比起另一边的外星生物和要打马赛克的不明物体，真的是养眼多了。　　　　“老师新烧的水，你拿着暖暖手吧。”　　　　高杉的手里拿着两杯冒着热气的水，他走到雅子身边，然后将其中一杯递给她。雅子接过水杯，一股暖流顺着杯壁传过来，将她微凉的手温暖。她扬起一个笑容，刚想道声谢，眼角的余光却瞄到一个黑影从右侧飞来。　　“啪”，一个雪球直直砸在高杉的脸上，然后慢慢滑落到他的脚边。雅子呆呆地看着脸上、头发上、衣服上都沾着雪的高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哎呀哎呀，实在是抱歉啊，高杉同学！阿银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没有看到雅子身边还站着一个人。”　　　　银时欠扁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成功点燃了高杉的战斗欲。雅子就这么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黑，头上的井字越来越多，然后直接将手里的瓷杯丢向银时。　　高杉的攻击没有对银时造成任何伤害，却成功毁了他用雪堆的那个不明物体。两人隔着一片雪地互嘲了半天，然后就着院子开始了一场大战。　　　　眼前不断有雪球从不同的方向飞过去，很快这场二人大战就变成了混战。先是桂的外星雪人被银时当做堡垒，接着就被高杉狂轰滥炸一通成了废墟，然后银时和桂就组成联盟将高杉逼到了凪的位置。　　来来往往的雪球再一次把凪的雪人毁了，高杉和凪顺理成章结盟反攻银时和桂。在凪的速度加成下，银时和桂反而成了防守的一方，躲在简易战壕里的银时不断用言语策反凪，可惜换来的却是更加猛烈的攻击。　　　　“真是有活力啊！”　　　　作为唯一的观众，雅子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垂眸正想喝一口热水再继续围观，危险的突然临近却让她的身体在一瞬间做出了其他反应。　　抬起的左手挡在面前，接住那个直接朝自己正脸飞来的雪球。雅子五指用力将雪球凝实，然后放下手臂让雪球自掌上滚落。　　　　“你们……就那么希望我也参战吗？”　　　　雅子笑眯眯地看着四人，容貌不差的她笑起来常常能引来男孩子们的侧目，但是此刻的雅子，却让银时三人联想到了用拳头将他们砸进地里的松阳老师。　　　　“雅子，那个雪球很明显是高杉扔的，所以加入我们向对面复仇吧！”最先回过神的是桂，他直接将锅甩到了高杉头上，试图拉雅子入伙。　　　　“假发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扔的了？！”　　　　“不是假发是桂！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阿银我也看到了哦！两只眼睛都看到了哦！这个角度的雪球也只有矮杉你的身高能够扔出来了。”　　　　就在桂和银时用言语围攻高杉的同时，一直默默无闻的凪已经凭借自己的速度和潜藏能力，移动到了银时他们的身后发起偷袭。后知后觉的银时两人瞬间陷入两面夹击，节节败退的境地。　　　　“凪你竟然在这个时候偷袭！说好的中场休息，招兵买马，劝说雅子加入战场后再开战的呢？说好的你要爱阿银我一辈子，做彼此的小天使的呢？你怎么可以欺骗我幼小的心灵！”　　　　“抱歉，银时。兵不厌诈，请你自由地倒下吧。”说完，凪将手中的雪球按到银时脸上，结束了这场雪地大战。　　　　将整个过程都看在眼里，雅子默默地在心里给凪的机智点了个赞。虽然看戏看的很开心，但有些事她还是要替松阳老师管一管的。　　从回廊上站起来，雅子对雪地里的四个人喊道：“运动完了就赶紧回屋换衣服，如果因为雪水化进衣服里而生病了……我可没精力照顾你们四个。”　　　　不知道是因为回想起之前下雨天生病的经历，还是雅子的话太有震慑力。这一次，银时竟然是第一个乖乖听话，从雪地里迅速爬起来，冲回房间换衣服的人。　　　　“看来银时不仅怕鬼还怕生病啊！”　　　　“不，我想他其实是被‘一旦大家都生病就是雅子来照顾他’这个可能吓到了。”　　　　“我看起来不像是会照顾病人吗？”　　　　不，他只是单纯的怕被你照顾。凪在心里默默回答了雅子的问题。　　　　-　　　　降雪之后，新年也不远了。　　　　这是雅子来到松下村塾的第一个新年，也是松阳老师和他喜爱的学生们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意义非凡。过去在天照院，新年对于雅子来说只是书上或者他人口中的一个名词。　　合家团圆的时候，也是最适合暗杀的时间之一。有时候是在任务中，有时候是在处理背叛者，有时候只是在天照院首领的房间里陪着虚静坐一夜。时间的流逝对于他们来说，不是一年年的过去，而是幕府掌权者的更迭。　　　　那么普通人的新年应该怎么过呢？　　　　“当然是要吃甜食啦！据说不在零点前吃完十二杯巧克力巴菲，阿银我就会不幸死去。”　　　　“银时你这完全是偷换概念。过年吃的是荞麦面，零点前吃不完会不幸的也是荞麦面。”桂作为私塾学霸，非常认真地纠正银时的错误，甚至开始普及新年风俗，“过年的时候不仅要吃荞麦面，还要吃年糕，拜神社，敲钟祈福，当然压岁钱也是必不可少的。”　　　　“小太郎说的很对呢！”松阳赞赏地摸了摸桂的发顶，然后竖起食指说出了私塾的新年计划，“虽然不能拜神社，也不能敲钟，但是老师我借了石臼，大家可以一起打年糕，吃年糕哦！”　　　　打年糕？　　雅子的兴趣被勾了起来，虽然她有听到过相关描述，但真实场景却没见过。反正做什么事情都难不倒她，不如趁这个机会好好玩一玩。　　然而，有的人和雅子的想法就完全相反，以“好好享受”为人生目标的银时，这个时候想着的就是如何逃开干苦力活。　　　　“老师，听说打年糕有两个工作，一个打一个揉，不如让假发负责打，高杉负责揉。当然，考虑到高杉的身高可能不好施力，我们也可以换一下。”　　　　“把自己撇出去，你还真好意思啊！打算坐享其成吗喂？！”　　　　“高杉同学你这么想就不对了。阿银我这是为了你好，听说多打年糕能够长高哦！我这是把长高的机会让给你。”　　　　“你哪里来的‘听说’？你其实就是想偷懒吧！还有‘长高的机会’这种东西根本就不需要你让吧！”　　　　其实，高杉的身高不算矮，只不过和银时、桂两人比差了一点。雅子觉得也许是三个少年中高杉年龄最小，所以发育晚了点，而这两三厘米的身高差就成了银时攻击他的有利武器。　　　　“好了，不管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打年糕的活动都要参加。当然，打的工作由老师和男生们负责，女孩子揉面团就可以了。如果女生遇到困难了，男生们也必须去帮忙哦！”　　　　松阳老师一锤定音，没有人有异议。于是，少年少女们就在老师的带领下，开始了打年糕活动。　　　　因为打年糕最累，所以松阳最终的安排是他和男孩子们轮流打年糕，而雅子和凪则是每三轮换一次。　　最先的组合是松阳和雅子，因为过去长时间相处所积累的默契，两人配合得相当完美。之后上场的是桂，虽然一开始找不到诀窍，但身为私塾两大学霸，他和雅子也在智商加成下，迅速进入状态。高杉和雅子平时的关系最好，再加上雅子有意无意的协调，他们的配合也相当不错。　　　　三轮一过后，雅子退下休息，打年糕和揉年糕的就是银时和凪了。　　　　“看来银时也不是那么懒呀！”看着配合默契的银时和凪，特别是卖力挥舞锤子的银时，雅子忍不住感叹。　　　　“银时和凪最早跟着老师，他们之间能有这样的默契也很正常。至于银时……打年糕除了用力就没什么技巧，而且他要是不认真，一不小心就会砸到凪。”　　　　桂的解释让雅子侧目，她不得不承认，虽然桂有时候思维会突然跑偏到外太空，但论看得透彻，私塾里还真没人比得上他。　　　　打年糕的过程进行的意外顺利，就算是银时和雅子的组合，两人也都很认真地在磨合。配合着银时有节奏地揉着年糕，雅子不免想到桂说的话。　　虽然银时过去经常挑战她的底线，说出来的话也让人非常想痛扁他一顿，但不可否认，这个人并非真正想要伤害谁。也许这就是人类的不同之处吧！言行与心意不一致，揭短与互损也成了关系好的标志。　　　　“雅子——！”　　　　高杉的惊呼唤回了走神中的少女，雅子迅速抽离伸向石臼的手，却还是被锤子擦到手背。钻心的疼痛通过神经传达到大脑，雅子皱了皱眉，没有流泪，没有痛呼。　　　　“喂！你是傻了吗？不知道阿银我力气大，砸下去会死人的吗？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危机常识啊！打年糕的时候能走神吗？！”　　　　银时最先丢下锤子跑过来，其他人也跟着围了过来。松阳老师拉过雅子的手看了看，然后松了口气，对唯一放心的桂说：“小太郎，可以帮老师去打一盆冷水吗？”　　　　“老师，高杉他已经先去了。”　　　　看着一脸如临大敌的老师和同学，雅子有点哭笑不得：“我没事的，不过是……”　　　　“不过是什么？”没等雅子说完，银时就打断了她的话，“雅子同学你这样可不行，要不是阿银我反应快，你的手很可能就废了！”　　　　废了又如何，反正还能……　　　　“你是不是觉得废了也没事？看你这一脸无动于衷的样子……阿银我没辙了。老师，还是交给你吧！”　　　　高杉将冷水端了过来，松阳拉着雅子的手按到盆里。水的冰冷缓解着手背上的肿痛，也隐藏了雅子不正常的愈合力。明明已经没有疼痛的感觉了，但是被那双温热的手紧紧握着的地方，却好像有其他东西随着松阳老师的话语传来，刺激着她的神经。　　　　“不管过去因为什么而不得不忍受痛苦……现在已经不需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