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清影有三件事传唱后世。  第一,与白小仙、段老爷子成为武林中仅有的三位全部习得《明灭经》的盟主。第二,开创武学重地沐烟峰。第三,便是这封刀斋的来历。  “说起花清影前辈啊,五六十年都过去了,她活到现在也是古稀吧。”白吾勇的话打断了竹靖的思绪。  风泾川道:“是啊。花前辈是武林第一大美女,又智冠江湖。武林自从小仙前辈离任后,接替的盟主并没有能安定江湖的,到了花前辈这里,江湖动荡,再加上那时朱温之乱余波未平,民间如同炼狱一般。”  “那和封刀又有什么关系?”白吾勇皱眉。  风泾川笑道:“好五哥你别急嘛,要说到了。花盟主凭借绝顶聪慧和一身武艺当上了盟主,她说她最厌恶流血作恶,你想想以花盟主的绝世容貌,自然所有好汉都愿意为她而不再动刀使剑啦。花盟主当了三年盟主,这三年里,上到庙堂中的将军教头,下到江湖中的强盗绿林,都安安分分。那三年没有一次战争,没有一次打家劫舍,成了武林佳话。那时有个大将军为了纪念这乔时间,就做了块匾额,给花盟主的闺居起了个封刀斋的名字。”  风泾川说着说着,觉得不对,抬头问竹靖道:“不对啊二师兄,为什么花前辈只做了三年盟主呢?她多做几年,大家不就少受两年罪吗?”  竹靖叹道:“那时候人们何尝不是这样想……”  白吾勇突然想起来什么,道:“我知道了,她后来是不是修炼了什么……叫什么万秋功?”  郭崇韬走在最前面,远远的听见“万秋功”三字不禁一怔。  风泾川道:“小点声。师父不让我们讨论这种邪功。只是我听说,万秋功,功后万秋,就是说一旦修炼了这种邪功,人身能保万年不腐呢。只是……人修炼了之后,就和死了无异了,样子看起来是在睡觉,其实浑身冰冰凉的,也不会醒过来了……”说的自己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白吾勇看向竹靖:“二哥知道为什么花前辈要修炼这种邪功吗?没有道理啊,她手握江湖,天下好汉都愿为她折腰赴死,听说那时的皇帝都于她有情。而且一个女子正当妙龄,又赋绝色,为什么要修炼这种邪功,抛天下于不顾呢?”  竹靖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也没人知道。”  风泾川又道:“也不知,如果花前辈知道身后她亲手创立的沐烟峰出了花蓬舟这个恶贼心里会怎么想。”  竹靖抻了抻风泾川的衣袖,把他往后拉了几步,低声说道:“风台山一个月还不够长吗?你怎么还提他?你要是再被师父听见你对沐烟峰的人评头论足,你就自己收拾烂摊子吧。”  风泾川冲着白吾勇吐吐舌头。  中正一行十几人,掌门郭崇韬和中正六子中的二子五子六子带着武统文统幕僚,都是武林中一流人物,脚程极快,一个下午便穿过了那片大大的竹林,养正林。  就是这样快的功夫,还是没有将身后那个小小身影甩开。那身影跟的不仅不费力,还始终没透出半点声音,就连郭崇韬那样深厚的内力,仍是丝毫察觉不到身后的异样。  风秋山的养正竹林并不是清幽僻静的,而是杆杆劲节拔地而起。风吹过也并不是松针细碎的声响,而是竹叶浪涛大潮涌来。  郭崇韬在竹林的尽头,看见一个亭台,上面是当年白小仙遒劲的笔力——“撑起穷骨”,这就是有名的忘竹亭了。  穿过忘竹亭,便是一个回折的栈道,木板年久未修,白雾从缝隙中溢出来。枝蔓横生,不过应是有人请扫过露水,不怎么湿鞋了。  此时是已经是秋天了,松软的松针铺遍了前路。风秋山静谧,除了武林大会外只有本人和随从寥寥数人才有资格上山,所以清幽无比。  脚踩在松针上,吱吱地响,过了这段路便看到了一条冷清的小溪。  竹靖想起什么回头对白吾勇说:“五弟,你可记着不能将喜怒写在脸上。我们此去是恭贺长孙盟主登任的。”  白吾勇哼的一声道:“长孙紫宸啊就是长得好看名声好罢了。武功哪里比得过师父。”  风泾川回头笑道:“你这么说就不怕全天下喜欢长孙盟主的女子找你寻仇。”  竹靖一笑。  风泾川顺着小溪看去,激动地抓住了竹靖。  “长孙盟主来啦!”  远处跟随的小小身影停住了脚步。  又浅又净的小溪之上跨着一座简单古朴的竹桥,一素色的修长身影于小桥之上独立,徐风满袖。斜阳透过层层横斜的松枝,像水珠一样落在他身上,被衣料轻轻地吸收了。翠叶千万纷扬而下,在他脚下逐水而逝。他低首掸落叶,束发的丝绢飞绕在颈间,素净的肌肤在苍绿之中显得和白玉一般纯净。双目澄澈安和,瞳仁两点,远远地望了过来。  见到如此英姿,年逾五十的郭崇韬暗自赞赏。再次见到长孙紫宸的风泾川呆在那里,竹靖则恭恭敬敬地行了礼。白吾勇也躬身行礼。  松声滔滔,疏篱落碧。  君子如玉,灌魄冰壶。  温暖的宽厚的如玉一般的男子,如此这般的,世间再找不出第二个。  远处的人略略行礼,道:“郭掌门忠肝义胆、知达天下,在下钦佩已久。此番特具小酌邀兄到敝宅一饮,不想掌门果赐厚爱,纳吾芹意。”礼数周全,字字铿锵,谦而不卑。  温润如玉的男子,声音也如玉石一般好听。  郭崇韬笑笑,轻身一跃,脚尖点在松针上面,腾身几步便到桥边,道:“长孙盟主总是跟我这一介武夫客气。不过说我知达天下,这倒是真的。因为我知道,历代盟主在这里埋的美酒‘千英一窟’是天下闻名!哈哈!”  他显然丝毫没因自己败给对方而心生怨气,顾盼之间尽显燕赵北国,悲歌慷慨之士的英豪飒爽。  竹靖白吾勇风泾川带着其余几人也飞身而去。  长孙紫宸笑道:“郭掌门果然直率豪爽,请。”  远处的那个身影,被这等雅人深致震慑,停驻脚步久久没有迈步。  几人礼让几句,一起进了那岸边的院落,上有牌匾,大笔挥毫而就的四字“封刀斋”。  封刀斋没有想象的恢弘,只是临瀑而建,有些许湿冷。竹靖回首望去,第一重门上有字迹娟秀,上面写道:“吾斋之中,不尚虚礼。凡入此斋,均为知己。随份款留,忘形笑语。赖尔英雄,一洗粉泽。”虽然年代久远,四周潮湿,但墨迹并不混散。从字形看来,写字之人当时颇有一种为我独尊的骄傲恣肆。  长孙紫宸见竹靖看得认真,返身轻步而至,道:“二子慧眼,这正是前盟主花清影亲笔所写。”  竹靖恍然,这种笔力也只有练过明灭经的一等绝学之人才能拥有吧。  “赖尔英雄,一洗粉泽。”长孙紫宸凝视着这字迹道,“花盟主旷世英杰,才有如此豪放之语。”  竹靖点点头,冲长孙紫宸笑笑,转身随众人进了斋内。但心中低沉疑惑,还在思索为何一代佳人沦落到如此下场。  进了封刀斋的正厅,便看到了几个草榻,古朴简单,淡淡传来些檀香。几人落座后,几个武僮上了茶,便退在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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