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城门上，高挂着红灯笼，守城的士兵站得笔直。在城墙外是一望无际的黄沙，落日的半张脸被地面截去一半，洒下如血的余晖。城内，楼阁林立，沿街都是小贩，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商品，空气里还萦绕着食物的香气。　　春节的余温犹在，又迎来一年一度的上元节。即便是身为大周边境要塞，荆州总是被一股肃杀之气所笼罩，在上元节这天也不能免俗，百姓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庆模样。荆州因着临近羌国，不比中原，平日里过了酉时荆州城里除了巡逻士兵再也找不到人。只有上元节这天会破例，免除宵禁举办庙会和灯会。　　但世代镇守边关的靖安侯，镇北大将军言氏一族却丝毫不敢放松，即便是除夕夜也不敢有丝毫懈怠。荆州易守难攻，又是通往中原的要塞，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蛮族对中原神往已久，荆州这块肥肉早已引得蛮族垂涎不已。发动战争的人可不会管你是不是在过节，相反越是欢庆的节日越应该加强防守。　　将军府位于荆州城北，历经多代家主，将军府的规模不小，几乎占去城北的一半。尽管规模庞大，却不似京中雕梁画栋的宅子般精致，将军府规整，朴素，甚至是有些破败，却不会影响它的威严。言氏一族世代居住在此，世称荆北言氏。　　“纾儿，你去哪儿？”雕花拱门外，一名身穿紫色常服的女子手里拿着剪刀，抬首看向窗外。她梳着妇人发髻，双手微有薄茧，却不似一个经常自己动手的人。　　“娘，我出去看看庙会。”门廊下，少年一身天青色锦袍，笑容明朗，招招手跑远了。　　妇人急忙唤来了少年身边服侍的丫鬟，吩咐她们跟上去，这才放了心，继续修剪着手中的花枝。　　街上人来人往，许多盏灯同时点燃亮如白昼。少年招过身后紧跟的丫鬟，耳语道：“都准备好了吗？”　　“少爷，都准备好了。”　　他就近走进一家成衣铺子，再出来，两人身后再无一人跟随。　　“嘻嘻，少爷，真有你的。“　　他抿唇不语。　　两人直奔庙会而去，一路吃着，一路笑着。对所有的事物都是那么好奇，好似第一次出门的孩子。　　“啊！少爷，你看那个灯笼好漂亮。”　　就在两人沉迷于庙会的喜悦之中的时候，人群突然一阵躁动。隐约能够听见有人在喊“北羌来袭！言将军已经壮烈牺牲了。”恰当此时，他仿佛听见了钟声，一下又一下敲入他的心里。　　他心中一颤，急忙撇下小丫鬟，朝城北飞奔而去。还沉浸在节日的喜悦中的百姓还没有意识到情况的危急，以为是有好事者恶意传的谣言，可他的的确确听见了钟声，足足十二下，那是迎敌钟声。　　当他赶到，只见那座规模庞大，在夜色中更显得威武的宅子淹没在一片火海之中。皮肉烧焦的味道，不绝于耳的痛苦的□□，他甚至能够感受到那灼热的温度。　　“姑娘！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快跑吧！言将军阵亡了，夫人也自焚殉情了。逃命吧！”他怔怔的看着握住自己手臂的男人，脑海里一片空白。喃喃问道：“言绍呢？”他突然转过头，带着期盼的目光，“言绰呢？”　　那人回头看了看越来越大的火势，“死了，都死了，你不跑，我跑！”　　大手一挥，将他的手打落，自顾自地跑了。　　成化二十一年，上元节，北羌举重兵攻打荆州。城破，言氏一族除却战死的言大将军言良，及其两子言绍与言绰，其余家眷仆人均葬身火海，族灭。　　成化二十一年，清明节，有刺客夜闯皇宫，留下一叠信纸，经审查确系已故靖安侯言良亲笔通敌叛国信，炀帝大怒，剥去言良一切功勋，处鞭尸刑。　　成化二十一年，中秋节，临危受命收复失地的征北大将军击退北羌，收回荆州，北羌请求议和。　　成化二十一年，冬至，北羌与大周达成协议，安王府柔嘉郡主领命和亲，约定二十年内无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