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阁,地处皇宫内极为偏僻的所在。青树翠蔓,绿竹环绕。自从上次被越如朔“请”进宫,荣安已在此呆了将近十日左右。    百无聊赖的第十一日,差不多入夜时分,窗户一阵轻响,还未睡着,荣安便知有人来。    “你还好吗?”    来人张口第一句话,语气平淡清冷不见起伏,是荣安那位好友的做派无疑。    “拖你关心了,我好的很!!!”    不想翻身去看,荣安躺在床上,定定的失神发呆。    这几日来,未央阁除了给他送饭的那个哑巴宫女,十天,整整十天,他没有见过一个活人。整日里他经常干的事情,便就是一坐一个日出日落。    有时候经常坐着坐着,他连时间都忘记了,现在开口说话,荣安甚至对自己的声音都有些陌生。    他不知道或者是越如朔,或者是连弄,或者又是谁,他们究竟想干嘛。他也不想知道。    彼时,摇曳的昏黄烛光,荣安不愿面对的人似乎也陷入了一片沉默。    “你快些走吧,我看了你烦!”    长久沉默,荣安最后耐不住,终于还是出言打破。但话一出口,他又觉后悔。转念又一思索,唉,罢了罢了,随他吧。    “我走,你早些休息。”    烛光里,那人似乎浅浅说了一句,然后脚步声便动。    “还真走?”    终于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像是无可奈何的,荣安坐起来,然后抬头去看。    屋子里,连弄一身黑衣,面覆黑纱,似乎也是为了掩人耳目。怕这次出来找荣安,也是违背了某人的意思。    而伴随连弄而来,原本空无一物的桌上还多了一个食盒,一坛佳酿。荣安一扫过去,便就看见了。    “你真的不想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把我蒙在鼓里?”    “……”    “你倒是说话吗?莫名其妙由男变女!!!莫名其妙卷进皇宫里???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    荣安啊,荣安,你怎么如此的不争气。明明人家骗了你六年,这边还把你抓起来软禁着。怎么你还关心人家怎么样!此时其实说完话。荣安自己在心里都不由得调笑自己,烂好人一个,唉,没救!!!    “可以说了???”    翻身下床,荣安自顾自的走到桌前,拉张椅子便坐。然后气急了伸手一掀那坛酒,作势就是要饮。    “你不怕有毒?”    连弄拿了两个琉璃杯,伸手从荣安手里抢过坛子,挥手一扬,便是斟满两杯。    “怕什么,别的不说,其他人杀我不知道,但你要是杀我,那我早就死了!”    说完话也不客气,荣安端起杯就是冲连弄一举示意。    “那是你不聪明。”    摘下面覆黑纱,举杯一碰,连弄一仰头便是一饮而尽。她似乎今日也是满腹不可说的话,只能以酒代以解忧。    “人啊,过得太聪明很累的。其实人生在世,缺的最多的是难得糊涂!”    说完此话,荣安一笑,那表情,似乎是他这个风流浪子才是堪破世间真谛的圣人贤者。但他说的何尝又不是对的呢。人啊,糊涂点是好啊。    “现在你倒是长大了。”  “你也不小啊,还变成了一个女儿家。”    又饮一杯下喉,满腹疑惑荣安抬眼放在连弄身上打量一圈便是发笑。物是人非啊,想当年那个如玉小公子现在竟变成了个女娇娥。如此天差地别,荣安做梦都不敢这么做!    “那你荣小侯爷难不成是要娶我?”    反唇相讥,连弄便接了一句。而此时气氛融洽,不言其他,只两个人互呛。仿佛此刻又是回到了江南,回到了好几年前。连弄还化名风睚的时候。    “风兄,你要是个女子就好了!”    每每喝醉不敢回家,荣安便是脚一迈,就赖连弄哪儿赶也赶不走。而每次往往不出意外的,不是醉酒踩死了连弄的兰花,就是非要喝连弄府荷花池的水,拦都拦不住。    “女子又如何?”    以前连弄都是用这句话回他。搞得荣安有时候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断袖之癖了,天天对自己好友说这些骚话。    “那女子我当然娶你啊。你肯定很好看,绝色,天下第一美人就是你了!”    好友之间嬉戏玩闹,荣安说话从来没有分寸,想到啥说啥。玩笑开的再大也不怕。    而这个头一开,每次喝醉了,荣安晕晕乎乎去连弄府里,总会不自主的念叨。似乎对好友是个男儿身极其不满似得。    有时候,连弄被他念叨的怕了,也会骂他一声,以色侍人,俗极!但荣安不管,他那时就想着,我荣安就是个俗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俗你文雅不就行了,天作之合好吗?    暗暗的,他那时候还在心里想过连弄女儿身的姿态,一想那都是不由得一个激动上火,口干舌燥。他荣安自己都快觉得他是个变态了,竟然会肖想同为男儿身的好友。    现在一看,果然什么都是有缘由的。就说嘛,他荣安正常的很哩,哪儿有什么断袖之癖!    “我可不能娶你啊,你这般聪慧,捏住我岂不是易如反掌!”    从回忆里脱出,面对着连弄此时似是而非的问话,荣安耸耸肩,一摊手,有些无可奈何的。但同一时刻,他抬眼间对上连弄看过来的一双眼,灿若飞星,那光亮似乎是有什么期待,但一瞬间又是熄灭化作尘土。他也是怔了一怔。    “你早些睡吧,明日若时机合适,我再来看你。”    将酒杯置于桌上,连弄目色又回归平淡如水,无甚波澜,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点亮只是荣安的错觉罢了。    “好。”    将最后一杯酒饮尽,荣安也不作他话。但是连弄一经离去,荣安才想起来他想要知道的东西,连弄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啊!!!    唉,他还真是傻啊!美色害人!喝酒误事!果然老祖宗的话一点都假不了!!!他这嘴馋啊,该打该打!    未央阁外    “姐姐,你真的不要命了吗?”    见连弄从阁里出来,风月一把便是把她拉到了暗处。这个荣安也不知道是给她姐姐下了什么迷魂药。    “我没事。”    呆在暗处,连弄安抚了一下自己情绪急躁的妹妹。其实虽然她和风月二人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但是在这个世界上,连弄已经早已将风月视为了自己唯一的亲人。    “那这是什么,你告诉我!师父的话你一点都听不进去吗!”    将一个白玉瓶从拿出来扔在连弄面前,风月那可是气急了。她这个姐姐,表面上看着云淡风轻淡薄到不可一世,其实谁知道是个多么多情的女儿家。    而一看那个白玉瓶,连弄当然也知道是什么。散情丹,专为压抑情蛊蛊虫所用,属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类型。使用效果可以短暂一年压制情蛊作用,但使用三次后,情蛊积累爆发,药石无医。    这不由得让连弄想起了曾经在山上,她问过师父的话。    什么是喜欢?    师父答,爱他所爱,恨他所恨,忘我,即是。    忘我啊忘我,连弄此时又如何不是呢。倘若方才荣安直言娶她,想必连弄决计张口就是答应。哎,最是姻缘害人!!!    此时,不知想到了什么,连弄嘴角勾起来一个笑容。这一重回女儿身,她似乎轻松了许多,也漏出来些许女儿家本性。一旁风月见此,不忍小小一怔。六年了,呆在江南六年,她从来没有见连弄有如此笑过,那般温柔不舍防备。    “那他喜欢你吗?”    收回了原先要说连弄的一套话,风月虚头巴脑问上了这么一句。    “我心悦他,与他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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