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中女孩

分水刺讲究的是近身作战，而柔扇的锦缎恰好属于远程攻击的武器，若是硬比俞瑶反而占不到好处。是以她先割碎了柔扇的锦缎，此番柔扇没了防身的武器，自然落到了下风。　　　　锦缎虽碎，她却不露惧色。柔扇最擅长的是使毒。毒无孔不钻，无处不在。但毒是她最后的底牌，她不会轻易对人使出。若非到了十分紧急的时刻，她不会轻易动手。　　　　“俞大小姐这说的什么话？”她甩开残破的锦缎，无所谓地笑笑，“婢子哪儿敢跟您作对？这锦盒婢子拿不到，几位尽管拿去便是。只是，几位需要防备的不该是我。”　　　　她信步走了一段，几道视线紧跟着她的步伐而移动，凉薄的嘴唇泛起一丝冷笑，“你们便都听不到么？既然如此，这里让给你们好了。”她飞快按下石柱上的凸起，眼底掠过一丝不满，对着空气自言自语：“闹够了就罢，别弄得大家都没心思陪你！”　　　　她丢下这句话，身子一闪，躲进不知何时打开的石门之后，临走前目光瞥向躲在石柱后的小人儿，轻飘飘道了一声谢。那小人儿瑟缩着肩，不敢抬头，只一个劲儿地盯住自己的鞋尖。那扇石门随后闭紧。　　　　待得柔扇离去，阴影处的小人儿方抬起头来，眼神颇有些怯懦。　　　　“瑶姐！你来接我的吗？”陆禾显得很高兴，面上是藏不住的欣喜。　　　　俞瑶微微点头，向她们投去略显幽怨的眼神，似怒还嗔：“你们可闯祸了，知否？时间太紧不便多说，快随我离开，碧水庄主已带了仆从赶来，先甩开他们为好！”　　　　“我安排了人在外头接应，咱们先原路返回……”俞瑶拉过陆禾的手，便要带她们离开，话语被井然有序的脚步声打断。　　　　不安笼上几人的心头，怕是碧水庄主已经找上门来了。“瑶姐，原路返回怕是不可能，我们找找附近还有没有其他出路。”　　　　颜芷歆留意到石柱后露出一点粉色，她放轻脚步走上前，温柔地说：“小妹妹，你别怕。姐姐们不是什么坏人，你知道这儿有什么出路么？”　　　　粉色的衣裙被快速收回，人影微晃，看样子是要逃跑。颜芷歆连忙喊住她，“小妹妹，你等等！我们几个是被方才那人设计骗进来的，不是故意要闯入。我们没有恶意，你千万莫怕！”　　　　石柱后的人影顿住，一个小脑袋从石柱后探出，目光在五人脸上匆匆转了一圈又长久地盯住自己的鞋尖。　　　　“小妹妹，你相信我们。我叫颜芷歆，请问你叫什么呢？”她将自己的声音尽可能地放柔和，其他四人听闻此间动静也快速聚拢过来。　　　　石柱后的小人儿估摸着十一二岁，身形十分瘦小，一双乌溜溜的大眼几乎占了整张脸的三分之一，她的面色不大好，蜡黄如菜色，眼窝深凹，眼底还泛青，显得有些憔悴。许是因为胆小，她时常躲着别人的眼睛。此刻见众人都向自己围拢过来，一双大眼忽闪忽闪，身子不住发抖，双手紧紧抠住石柱，十分紧张。　　　　“你们都往后退。”颜芷歆冲靠近的四人道。她蹲下|身子，诚恳地说道：“不怕。我们不会伤害你。你如果实在是害怕，那我们都不靠近你了好不好？”　　　　脚步声近了，隐约还能听见人声。“快点，到前面去搜！……他们应该……”　　　　几人脸上都露出焦躁的神色，小女孩低着头，指尖泛白，小小的胸脯上下起伏。随后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松开石柱，极快地熄灭离自己最近的三盘香。紧接着她跑向其他的桌子，重复先前的动作，手脚麻利。众人本看不明白她在做什么，但两次过后很快反应过来，也帮着一同灭掉桌上的盘香。　　　　香尽余味犹存，小女孩跑到程婉扬跟前停下，此时外头的人声已经近在咫尺。小手拉起程婉扬的手掌，女孩儿将她带到铜雀塑像边上，急急忙忙地抬起她的手掌放到铜雀的喙旁，神色焦急。她用手连比带划，试图让颜芷歆明白自己的意思。几人见女孩如此动作，心里涌现出一点怜惜，这孩子似是哑的。　　　　程婉扬轻轻捺住女孩儿的脑袋，感受到掌下的人身躯猛地一震，她连忙收回手，知女孩不惯与人亲近，便轻笑着说：“小妹妹，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咱不急！”她再次于指尖划开一道口子。殷红鲜血如珠滚出，一滴滴滚落至铜喙。铜喙中有一线细细的血槽，血珠顺着血槽流成一线。　　　　机关转动，轰鸣声起，进入殿堂的门立时落下，四根石柱依次顺时针转动，柱旁地洞大开，桌子掉入地洞后恢复平地。南侧石门升起，小女孩立刻提起过长拌脚的裙裳，像只泥鳅刺溜滑到门边，过了片刻转过身来看了几人一眼，又转身提着裙子跑入黑暗。　　　　几人互望对方，毫不迟疑地跟上去……　　　　……　　“俞二公子，婢子们奉命行事，还望公子莫要为难婢子。”几位身着浅绿衣裳的女子一字排开，朝俞珩恭敬行礼。　　　　“几位姑娘，实在不是我为难你们。只是家姐正与几位客人聚会，不喜旁人打搅。可否多问一句，为何山庄如此兴师动众，非要查验各家？若我们包藏祸心，早在入山之日不就该查出来了么？”俞珩仍是极为温和的，他微笑着，话语中不见半分凌厉。　　　　“今日山庄忽遇刺客，有不明人士闯入山庄重地，我等只是奉命行事，还望公子不要阻拦。”为首的绿衣女子不卑不亢，语罢垂眸。　　　　“二哥，发生何事了？怎的这般吵闹？”俞瑾听闻前厅喧哗，也跟着赶来凑热闹。“诶？几位姐姐是从哪儿来的？是山庄中人吧，怎么我来这几日从未见过呢？”　　　　“见过俞三公子。”整齐的女声让他很是受用。　　“怀端别胡闹！”俞珩看见这个弟弟头都大了，千防万防没防住这个小祖宗。“你先回房待着，听这几位姑娘说今日山庄进了刺客，不甚安全。”　　　　“刺客？！”俞瑾大惊失色，腿脚一阵阵发软，“那怎么办？刺客抓住了没有？”　　　　“庄主已带人前往，相信很快便能抓住刺客。请俞三公子不要担心。”　　　　俞瑾听闻刺客还未抓住，登时慌了神，“还没抓住？那你们怎么还在这儿待着呀！还不快去抓人？”　　　　俞珩忽而觉得这个弟弟也不是那么没用，起码插科打诨的功夫还是十分在行的。　　　　“俞三公子莫急，庄主担忧列位安全，特派我们前来查验各位的情况。庄主也是出于对大家安全的考虑，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谅解。两位公子我们都已见到，安然无恙实是美事，只是到目前为止，俞大小姐还未见踪影，请让婢子们亲眼验证大小姐的安全。”　　　　“大姐？大姐不和她的客人们呆一处吗？”俞瑾作势要去拉绿衣女，“走走走，我带你们去看。”　　　　“怀端！”俞珩兀自心惊，这孩子还真是不经夸，连忙出声阻止。“你忘了，大姐最不喜别人打扰她。她与客人们相聚，你带人去打扰，可有想过后果？”　　　　俞瑾想起大姐难得的怒容，不由瑟缩了脖子，牵住绿衣女的手猛地松开，“不敢不敢，几位姑娘还是先去抓刺客。等大姐与客人们聊够了，几位姐姐再去吧。”　　　　“两位公子有一点说错了，若是婢子们无端打搅，大小姐发怒自是合乎情理。然今日山庄中潜入了刺客，庄主忧心府上客人们的安全，又怎能算是无端打扰？”绿衣女说着便要往后院而去，“婢子相信大小姐宽厚，定然不会怪罪婢子的失礼之举。”　　　　俞珩大惊，想起俞瑶临走前的交代，大喝一声：“姑娘留步！姑娘奉命行事，又是好意我们自然不便过多阻拦。只是家姐今日方到府上，舟车劳顿。要不是有客人，怕是已经歇下。常平，去。通知大小姐一声。”　　　　他客气地笑笑，“我们是客，自然恪守为客之道。还请几位姑娘稍等片刻，家姐随后就到。”　　　　绿衣女见俞珩已退一步，也收回掀帘的手，“那婢子便在此恭候大小姐。”　　　　过了半晌，常平前来回报，“二少爷，三少爷。大小姐正在沐浴，沐浴过后定带几位客人一同见几位姑娘。烦请几位姑娘耐心等候。”　　　　“婢子来此已有一段时日，俞家却诸多阻拦。”绿衣女再是迟钝都要明白此乃搪塞之语，怀疑大盛，“莫不是心里有鬼，怎会如此？”　　　　“今日请恕婢子冒犯了！”绿衣女带头，不顾众人阻拦，一行人闯入后院。　　　　俞珩拦阻不得，一同追了上去。　　　　后院中月华洒下，清影跃动，几分幽静几分欢笑。　　　　清丽之人立于庭院，衣带飘香，笑语晏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