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左饶会想起那只小白鼠,然后会设想若当初没有用刀割向它,而是大发慈悲放它一条生路的话,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思绪散乱,左饶瞪着黑暗中模糊不清的帐顶,在不经意间动了动僵硬的手臂。 “哗啦哗啦……” 空寂的房间中突然响起一连串金属撞击的清脆响声,左饶愣了一瞬,无奈牵牵唇角,再次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屋里很黑,很安静,所有的窗户和通风口都被重重帷幕挡住,透不进一丝光线,也让人分不清白天黑夜。 “吱……”粗哑沉闷的声音传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推开了木门,随后一位白袍翩跹的佳公子至逆光中款款而来。 公子于门外静立一瞬,然后抬起如玉的手指在空中轻轻一扬,那原本昏暗室内却奇迹般在霎时间燃起了点点柔光。 左饶不适应地眯了眯眼,而后仍旧定定地看着纱帐一动不动。 将左饶的表现全收入眼底,如玉公子秀眉微微蹙了一瞬后,衣摆一扬便瞬移至床畔轻轻坐了下去。 只见他低头细细审视着床.上紧绷着身子如同雕像般的人儿一刻,便伸出白皙的手指如轻柔的羽毛缓缓拂过人儿的面颊,勾画出她眉眼的轮廓,再滑过她的秀鼻,最终停留在她柔软的唇畔流连辗转。 手下红唇滑腻温凉,如同抚摸着上好的美玉,公子呼吸紧了一瞬,便猛地俯身,紧紧擒住小人儿的朱唇,缓缓伸出舌头,用舌尖一圈一圈地勾勒着她的唇线。 细碎的吻落不停落在她唇畔,微凉的触感抚过她的脖颈,渐渐下移…… 左饶闭眼漠然忍受着,但越发僵直的躯体和如蝶翼般颤颤巍巍抖动的睫毛却泄露了此刻她的情绪……她想抗拒,她想大声呼救,她想毁灭一切,可惜这些徒劳的挣扎并不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抗拒,换来的不是片刻的安宁,而是更加残酷的惩罚。 舌尖辗转流连,勾起左饶轻微的颤栗,却始终破不开她清秀面上万年坚冰的一分一毫,公子的眼眸暗淡了瞬,终压抑不住心中聚起的怒意,开始不管不顾。 “嗯……”他克制不住轻吟一声,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那双浓郁深沉的黑眸也在这一刻也蒙上了一层迷离的雾气。 不知过了多久,他喟叹一声,却在不经意间撞进了一双冷若坚冰的眼眸。那眸子是那样的淡漠却又那样的明净,就这么清晰又赤.裸地映出了他情动的模样,霎时,如同在严冬中被泼了一桶冰水般,他所有的激情在一瞬凝结,在短暂的惶恐和狼狈后,灭顶的怒气和心底压抑不住的刺痛瞬间夺走了他所有神志。 他俯下.身,双目赤红,右手陡然上移,停留在了她脖颈处。 她的脖子是那样的纤细脆弱,他只需轻轻地简单地将手指收拢就可以彻底毁灭了这乱他心神“祸害”。 可是,不管他有多么愤怒,多么想就此将她毁灭,他手指却在这时齐齐造.反,哪怕他拼尽了全身力气,调动了所有修为却始终伤不了她一分一毫。 “你到底想怎样!”心底的酸涩汹涌翻滚,无可奈何的他失去了以往的冷静,如同暴躁的狮子怒吼着,咆哮着,屋内用于照明的玉夜盏在一瞬间纷纷化为虚无消散于世间,房间内瞬间暗了下来,仿佛黑暗能掩藏他的所有狼狈,他在光线暗下的一瞬竟微微松了口气。 她想怎样?左饶微微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淡漠地转了转眼珠,唇角嘲讽渐浓。 她能怎样呢? 犹记得那日白光过后她依稀感觉一双强劲有力的手轻柔将她托起,迷蒙间公子清贵如玉,似画中仙款款降于凡尘,可……如玉公子为何却偏偏要将她扯入地狱? 不过……一切都不重要了,她早已在父母离开她时追随他们而去,现在剩下的不过一具任人摆布的躯壳罢了…… 昏暗中,平静下来的沈陌静静注视着左饶,屋内光线较暗,可这些一点儿也影响不了他将她的所有收入眼底,刻进心里。不管他多么愤怒,多么狼狈,她始终如木偶般无声无息,那冷漠和蔑视刺得他心脏密密麻麻的疼。 突然,他眼神一厉,似花尽心思却没有得到糖果的孩子般赌气掏出一粒丹药强硬塞入了左饶口中。 “你不是很能忍吗?”他咆哮着,试图用这种方式来发泄心中的郁气,“我倒想看看你到底有多能忍?!” 丹药入口即化,丝毫不给左饶反抗的机会,挣扎一瞬后左饶怔怔停下舌尖往外推送的动作。 呵……都无论多少次还是改不掉那徒劳挣扎的习惯啊…… “唔……”痛呼声从唇齿间溢出,左饶只觉浑身像被大卡车从脚趾一寸寸碾压般,痛得她想即刻结束自己的生命。 可惜她做不到,连晕倒都做不到,不管身体如何疼痛,她的意识却是如此的清醒,清醒得能听见自己骨头寸裂时发出细微又渗人的“咯吱”声…… 疼痛来得如此迅猛又势不可挡,只一瞬,左饶全身都被冷汗浸湿,破碎的呻'吟不断从口中溢出。 血,缓缓滑过她的唇角掩入耳迹,留下一道弯弯延延的艳红痕迹,一直观察着左饶反应的沈陌长睫乱颤,指尖深深嵌入掌心,努力压抑着心中愈渐加深的不忍和星星点点的疼痛。 他到底在执着些什么? 沈陌痛苦的闭闭眼,逼回胸中的涩意,起身踉跄着夺门而去。 房门“啪”地合上,周遭再次寂静一片,左饶口中精气一泄,再也抑制不住在榻上翻滚痛吟。 “哎……”似有若无的叹息声透过叮叮当当的金属撞击声,再次响于耳迹,就像有谁在某处一边欣赏着她的丑态,一边假惺惺地叹息。 不知过了多久,疼痛如潮水般悄然退去,左饶微松口气,最终力竭陷入了昏迷。 昏睡中左饶进入了一个非常奇妙的状态,她此刻如羽毛般漂浮在空中,而脚下正放电影般闪过一帧帧片段,片段里一个女人温柔轻晃着怀中的小婴儿,口中轻声哼唱着甜甜的摇篮曲,旁边一位身着蓝色工裝的男人低头搅着白瓷碗中的热粥,时不时抬头看着身侧的母女微笑…… 两人背对着左饶,左饶看不清他们的面容。 左饶目不转睛看着,目中隐含期待:那两人的背影好熟悉,熟悉到让她早已干涸眼中也渐渐泛起了湿意。 似察觉到了左饶期盼,那两人终是转过了脸。 霎时,她的双眼瞬间被翻滚的泪水浸湿。 “爸!妈!” 左饶带着委屈和喜悦冲向那一家三口,可预想中的温暖并没有触碰到,她穿过了冰冷的空气,扑倒在地。 回眸,那在她心中念念不忘的人还站在原地,抱着婴儿宁静地微笑。 是幻境么? 左饶趴在地上痴痴看着疼爱她的父母如何用尽心血将“她”慢慢养大,然后,如同那日一般,“她”站在街角满怀期待,等来的却是无终无尽的黑暗和绝望。 “不!”左饶惊叫着,不顾一切冲向那辆将她推向绝望深渊的货车,可是,一切均无济于事,她穿过了那辆车,而那辆车还是如同过去那般撞向了疼了她一世,她还没来得及好好孝敬的父母。 “呜呜呜……不要,不要!爸!妈!不要!不要离开我!不要……”左饶捂着脸,颓然跪在地上,泪水渐渐将身前的地面打湿,混成股股溪流,流向不知名的远方。 另一侧,画面一刻不停地闪动,但不同的是,那只本应该倒在血泊,化为白光的小白鼠却在最后一刻睁开了双眼,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一只有着璀璨若宝石的红眸,拖着九条长尾的白狐…… “唉……”那似有若无的叹息声再次传来,左饶停止哭泣,转头便看到一只白狐趴在地上,眸中盛着人性化的怜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我本修炼千年的灵狐,受人之托去异界引你来此修炼渡仙,可受天道的限制,我变成了一只口不能言,没有任何法力的白鼠……” 它顿了顿,似想到了什么,眼中突然出现一丝恨意,“对!就是差点被你杀死的那只!然后我气不过选择了错误的时间节点,让你遇到了带给你无数噩梦的沈陌!所以,你在这里经历的一切苦难都是我造成!但你别指望我能向你道歉!这一切都是你自己活该!如果你当初没有杀我,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不是我的错!我没有错!” 吼完,白狐静静垂首俯地一动不动,似在等待左饶发作。 “对,是我活该。”左饶低哑开口,没有任何动作,脸上满是极度悲伤过后的平静和空寂。 “你!”一拳打在棉花上,恼羞成怒的白狐伸出爪子往地上一抓,几道深深的抓痕便出现在了地面。 明明他都已经放下身段跟她解释了,她这副鬼样子又算什么?! 他知道他不应该逞一时之气不考虑后果就将她带入错误的时间节点,他也清楚那些事会对女人造成多大伤害…… 但不管怎么样,他已经尽力去弥补了呀,那次的事情让他元气大伤,除了在她灵魂中温养他什么也做不了,好不容易恢复一点点灵力,就火急火燎地与她见面,她倒好,非但没有一丝波动,还一副要死要活的鬼样子! “呼呼…”白狐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愤怒,冷冷地开口道:“紫霄洞府,也就是你现在待的地方是你的命定修仙起点,你只有在这里才有可能走上仙途。” “我为什么要修仙?”左饶冷漠打断他的话。修仙又能怎样?能救活她的父母吗? “就凭你结婴后可以见你父母!” 就凭你结婴后可以见你父母! “轰!”白狐的话语如同晴天霹雳,炸得左饶半天回不过神。 “你说什么?!”左饶瞠目结舌,猛地抓住白狐,十指狠狠嵌入白狐颈边的皮肉,定定地望入白狐的红眸,生怕它只是一时兴起耍弄于她。 “结婴后可以见我父母是什么意思?!” “嘶……”白狐吃痛地拂开左饶的双手,眼中怒火跳动。 “你父母没死!他们只是在一处秘境修炼!” “修炼?这到底怎么回事?他们明明,明明……” 左饶痛苦地抱住头,瞪大的双眼中眼泪急速下落。 “他们根本不是……”白狐目光闪了闪,及时住了口。 “他们不是什么?”左饶双手撑地探过身急切问道。 “他们……他们是为了你好,你和你……父母原本都是这个世界的人,为了躲避追杀,他们带着襁褓中的你逃到地球,但因天道制约,在越界的过程中失去所有修为,变得和凡人一般。原本他们就想带着你在地球平凡地度过一生,可察觉到你的躯体渐渐被同化,时间久了定会终生无法修炼,在再三犹豫后他们通过传音石找到了我……” “本想就此将你带回,可谁知你和地球那边羁绊太深,根本不能离开,为了剪断羁绊,他们不得不演了出戏……” 闻言,左饶破涕为笑,被泪水洗过的黑眸亮得惊人,“那他们不是真的出车祸了?他们现在在哪儿?” 抬眼撞进明亮纯粹的黑眸,白狐怔了一瞬,微微错开了眼,“他们还在修养,没有性命之忧的,你放心。” “我可以……看看他们么?” “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 “我……我修为还未恢复,不能施法。”白狐低垂眼帘,前爪不自在的在地上磨了磨。 “哦,”左饶微微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庆幸,有什么能比父母还平安无事更重要呢? “他们没事的,相信我。”白狐抬起头,定定看着左饶,眼神坚定。 “嗯!我信你!”左饶勾唇一笑,灿若星辰,阴霾尽散,“那你说的什么命定的修仙起点和错误的时间节点又是怎么回事?” 知晓父母还活着,左饶心中一松,便多了几分聊天的兴致。 白狐不自在别过眼,不敢再看那明媚笑靥,“你的机缘在此……原定趁八月十五天诀宗门派大比,紫宵真人也就是沈陌回派后才将你接过来……”白狐看了看左饶,见左饶没有过激的反应而微微放下心。 “你出生不久便被送往几乎没有灵气存在地球,经脉堵塞,灵根也有消失的趋势,只有找到紫霄真人才有的极品伐骨洗髓丹,才能洗去杂质,重塑灵根……因极品伐骨洗髓丹逆天而生,沈陌消耗大量天材地宝也只勉强炼出三粒,后世间再无人能炼制,包括他自己……” “哦……”左饶淡淡应了声,四下打量了阵,问道,“这里是哪儿?” “你的梦境里。”白狐头也不抬的答道,但随即想到了什么,他懊恼的拍一下脑袋,道:“糟了,你现在还是凡人,久不吃东西会饿死的!真是的!我怎么就忘了……” 白狐磨了磨爪子,抬头却见左饶还傻站在原地。 “你怎么还站在这?!不想活了?!” “……” 突然意识到左饶现在对这些一窍不通,白狐抱怨一声“真是麻烦”抄起后腿就向左饶屁股踢去! “啊!”一股强大的吸力猛地将左饶拽走,左饶大叫一声,瞬间失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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