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香

第二十章进香　　　　从宫中回来之后的当天夜里，绾绾便发了热，急的管家不停地走来走去，卢氏也是惊得在佛室里跪了小半宿，只有尹清安守在绾绾的身边，他也很害怕，绾绾自小身体就很好从未生过什么大病，但这一次却来势汹汹，连好几个大夫看了都眉头深锁。　　　　“绾绾怎么了？可是想喝水？”看见绾绾睁开了眼睛，尹清安顿时喜笑颜开的询问着。　　　　“清安哥哥，我生病的消息一定不可以传出去。”尽管身体很难受，但是绾绾却依旧看着他小声的嘱咐着，虽不太明白绾绾所说的话里有什么含义，但是他还是坚定地点着头，吩咐管家下去整点这些。　　　　“清安哥哥...”　　　　“嗯？绾绾怎么了，可是饿了还是渴了？”他握着绾绾的手，神色严肃且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与害怕。　　　　“我不明白...”话未说完，绾绾便因高热又晕厥了过去。　　　　“不明白什么？绾绾？！”这下可急的尹清安按耐不住了，他揪着大夫的胡子忙上前查看她的情况，惊得大夫慌忙跟在他的身后好保住自己的白胡子。　　　　细瞧了很久，顶着身侧的巨大压力，老大夫才悠然松了一口气，　　　　“我再开几贴药，服用下去，按时用帕子给她降温就没什么了。”　　　　话一说完，尹清安便急忙打发他出去抓药了，这过河拆桥的举动气的老大夫胡子都快竖起来了。　　　　尹清安一直在绾绾的床前一直守着她直到热度退了下去，才松了一口气一般放下了心。　　　　天昭十一年的时候，战争仍未平息，莫正平他们也有将近三年未归，这时的绾绾已有十一岁，清安也已经十三岁了，在将近绾绾生辰之际她提出想要上庙进香为母亲他们祈求平安的事情尹清安虽从不信奉神佛，但因为怕她太过心忧便只好勉强同意了。　　　　他们此次出门进香只带了一两个侍卫好手，因怕人多眼杂反而多生事端，连进香的地方也没有去那些很大的寺庙，就只在附近的一座小庙祈福。绾绾平日里虽在皇城很是受宠，但是也是一直都被宛如禁在皇城中的鸟儿一般没有自由。　　　　此次能够出门，绾绾也显得很是兴奋，一路上不断地撩开帘子张望着，尹清安在一旁看着手中得来的孤本，他曾跟绾绾说起过一次他想入宫，但是原因他却一次不曾说过，因为后面他也没再提起，绾绾也就没在追问过。　　　　“绾绾，这次进香你一定紧跟在我身边，外面人多眼杂，以防万一。”到了地方，下了马车，尹清安想个小管家一样不住地叮嘱。　　　　“清安哥哥，你现在就像安爷爷一样啰嗦。”安爷爷就是府中的管家。　　　　“笨丫头，我是因为担心你。你又不像我一样可以随意出府，知晓外面的事情，小心些总归是好事情。”　　　　“公子，前面都是阶梯马车只能行到这里了。”乔装过后的侍卫在外面打探过情况之后便上前汇报情况。　　　　听闻情况，他抬手撩开车帘，下去的时候也不忘回头嘱咐绾绾耐心待在车里，只换得绾绾的两个白眼，便只能无奈的笑笑。　　　　他下车远远地瞧了一眼前方的路，眉头微蹙，转头对着车里的绾绾轻声嘱咐道：　　　　“绾绾，前面的路我们要步行了，下车之后你一定要跟在我的身边不可以任性明白吗？”　　　　“很远吗？”绾绾从车里探出头来有些好奇。　　　　“是一段石阶，应该小半个时辰就可以到了。”　　　　他伸出手扶住下来马车的绾绾，耐心的回答她的疑问。　　　　“那他们呢？”她回头看了一眼守在他们身边的两个侍卫。　　　　“路程虽不是很远，但以防万一还是让他们跟着我们一起上山吧。”　　　　这条山道不是笔直向上的，而是弯弯曲曲的绕着山而建，途中还可以看见林中的山景。天还很早，山中的薄雾弥漫，显得这座山是如此的清幽而圣洁。行至山腰上的时候还可以看见一座细小的瀑布，从高处落下的水溅在水面上漫起细小的水雾，让行走游玩的旅人感到一丝丝的清凉，不大不小的水潭有些深幽，让人看不清下面有什么危险，岸边有细小的足迹，是属于山中的动物的，想来是没有什么野兽了。　　　　说不清名字的树木与颜色鲜艳的花朵生长在他们所经过的山道上，挺直的树干，翠绿的树叶，细小而脆弱的花朵，偶尔经过的动物，这些让很少出门的绾绾不由得露出了向往的神色。她很喜欢这种感觉，与自然共存，与生灵相伴，这大概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她还很小，不过十一岁，但是在那个时候十一岁也早已是大人的年龄了，很多的孩子在这个年龄学会了算计，学会了沉稳，他们得到了安稳的生活便要早早地抛弃那些所谓的天真与善良。绾绾很喜欢这里，但她也同样的牢记着自己的责任与压在她肩上的担子，她的父母只有她一个孩子，她便不能逃避这些，哪怕她再不喜欢也必须要学会去接受。　　　　“清安哥哥，你说这世上真的会有神明吗？”　　　　清安牵着她的手走在蜿蜒的山路上，听了她的问题，他没有嘲笑绾绾，因为他从来都不相信有神明的存在，但他依然很认真的在心里想了很久才认真的回答她。　　　　“绾绾，我不知道这个世上是否真的有神明，我也不相信他们是真的存在。可是若绾绾相信的话，我便真心地祈求神明能够在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替我保护你。”　　　　绾绾当然也没有真的想过这世上是否真的有神明的存在，此刻她只注意到了清安的回答。　　　　“清安哥哥为什么要这么说？你会离开绾绾吗？”　　　　“绾绾，我不可能会永远陪在你的身边的，人长大了就有了自己的生存方式，可是我最后无论去了哪里都会回到绾绾身边的。”少年的承诺响在她的耳边，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她在他的身旁只能看见那侧过头去的通红的颜色，不知怎的，她原本变坏的心情此刻却好像回复了一样，她嘴角带着笑步子小小的跟在他的身侧。　　　　......　　　　庙宇不大不小的屹立在山上，这里很清静没有多余的声音，只有那清冷的檀香扑鼻，庭前有一个莲花池，池上的是紫色艳艳的睡莲，小小的一朵很是精致。进了庙中才知道，这庙宇真的很小，那佛身也是如同寻常人大小立于庙中，没有金漆于身，只是香檀木所制而成。庙中只有一个道士，听闻他原本是个和尚，可后来不知何故回了红尘变成了一个道士，却又依旧信奉着佛。　　　　绾绾进了庙中凝视着那座木佛，不知怎的心里无故很是厌恶它的存在，她明明应该信仰着他，因为这世上之人都是如此的渴求与他。　　　　面前便是一个干草所编制而成的蒲团，但她却跪不下去，她好像第一次知道自己是如此厌恶着这些所谓的佛，她的眉头紧蹙，一旁的清安见了有些疑惑，便从蒲团上起身询问，　　　　“绾绾，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看着眼前神色担忧的清安哥哥，绾绾勉强打起精神笑了一下，　　　　“可能是有些累，但是没什么大碍，不若清安哥哥帮我向佛祖祈求保佑母亲他们吧。”　　　　“那好，绾绾先去外面散散心吧，或许是这里的檀香太重。”　　　　“嗯。”绾绾答应着便只去了外面的小院子，却发现那里多了一个陌生的人。　　　　那人比她年长许多，穿着道士的装扮，头发也不过才及肩，她想了想，应是这庙中的道士，她一直都有听说过关于他的事情，但是今天倒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人，初见到他的第一眼，其实她是有些惊艳的。能将如此沉闷而难看的暗色穿的如此儒雅而温润的她只见过小瑾哥哥一个人，但是现在她发现这个道士远远比小瑾哥哥好看太多。她也不知该如何去形容这种感觉，或许是因为他的脸长得太过于精致的原因？　　　　“你是这里的道士？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道士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木桶，里面装着的好像是清水，对于绾绾的问话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先将桶里的水倒在莲池中才回身瞧了她一眼，那一眼无端的让绾绾打了个冷战，在那双眼中就好像什么都被看透了一样。在他的眼中，她的想法，她的来历，她的一切就好像是一张白纸一般透彻。　　　　“你不该来这里，你并不属于这里。”那声音太过于清冷没有半丝的温度。　　　　“我只是来进香而已，你为何要往池中倒水？”明明那池中就有满池的水，又为什么还要特意往池中倒一桶清水。　　　　“这桶里的水是百家水，因为感激之心所得来的水会让这座莲花池平静下来。”他垂目望了一眼池水，池水幽深不见底就如同他的眼睛一般让人瞧不透。　　　　“你可真是一个古怪的人。”明明已经是个道士了却还做着佛家的事情，还会为了普通的莲花池专门去做善事换取一勺水以求这池水平静下来，这种事也大概只会有傻子才会做了。　　　　“在这里待久了不是什么好事，上过香了就下山吧，日后不要再来了。”道士没理会她的话只是丢下这句话便要转身离去，却在要转弯消失的时候回头看着她冷声到：“日后离庙中的人远一些吧，不然你会死在他的手上。”　　　　说完这句话，他的身影便消失在小门前，那后面应该是他的住所。园中只余下神情愤懑的绾绾在那里怒瞪着道士离去的背影，她才不容许有人说清安哥哥的坏话呢，要说也只有她说的份。　　　　一阵清风夹着山中幽幽的花香拂过绾绾的衣角，那莲花池依旧静静地，池中那紫色的睡莲比之刚才似乎更加的动人了。　　　　平生负我不相思，此生决绝君相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