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周一，中午12点，下课的钟声终于敲响了！　　“先生，さよなら（再见）！”和老师道别后，田晓雪和同桌张红飞奔出教室。早晨就只喝了一小瓶酸奶，十点来钟肚子就已经开始大呼小叫了，她们急需填充肚子！　　晓雪她们来到校门外一家叫“中华”的小饭馆。晓雪他们刚来到日本上语言学校时，就是在这里打工。台湾人老板娘张妈妈对他们都很好，提供很多住房和打工的信息，还提供打工的学生免费工作餐。工资虽然不高，但对初来乍到语言不通的留学生来说，这已经是最温暖最给力的帮助了。　　每次晓雪他们没时间做中午的便当时，就一定会来张妈妈的“中华”吃饭。　　这是一家小小的台湾口味的盖浇饭餐馆，物美价廉，主要给周围学校和公司的年轻人提供午餐和晚餐。　　店门口有一台自动售饭票机。店里仅有六种套餐，客人们自己在机器上选择想要的套餐号码，然后把钱放入机器的收银口，找零和有订单号码的票子就会从找零口出来。相应的套餐好了后，张妈妈会叫号，大家自己去标有「取食口」的窗口领取自己的饭菜。这样既省了服务员又省了收银员的工作，成本大大降低。　　晓雪和张红风风火火地进了店。此时，就餐的人还不多，晓雪拿出一张一千日元的票子往收银口里塞，可是怎么也塞不进去，她有些奇怪，伸手一摸，收银口居然有一沓钱，她拿出来数了数是八千。　　张红小声嘀咕：＂哇塞！谁呀，这么多钱不要啦！我们拿着好不啦！＂　　晓雪想想不行，这要是哪个留学生忘记拿了，不得要急死呀！八千日元可以过好几个星期的生活了！于是她转身走到柜台前小声叫张妈妈，张妈妈闻声从里间出来，晓雪小声地告诉她经过，让她问问是谁的，还给人家。　　等晓雪他们再回到机器前，已经有三四个客人在排队了。　　张红埋怨道：“都是你多管闲事，我们又得重新排队！我都要饿死了啦！”　　晓雪笑眯眯地拍拍张红的小脸：“好啦好啦，我错了！一会儿给你买罐饮料哈！”　　快排到的时侯，张妈妈过来，小声在晓雪耳边说：“钱的主人找到了，就是那边那个！”她用下巴点点坐在窗边那几个穿西装打领带的人，他们看起来很像是公司职员。　　她接着说：“那个高个子的男生！他是个公司新人，今天陪他科长来吃午饭，有点小紧张。放了一万元在机器里，只把硬币和票取走了，纸币完全忘记拿。他说要感谢你们哟，你们的午餐他请了！＂　　＂这怎么行，多不好意思呀！再说他的钱也不是风吹来的，我去跟他说不用了！＂晓雪欲前去说明，张妈妈拦住她，＂别去，那边那个老头是他的科长，如果被他知道会对林拓海不好！＂　　林拓海？张妈妈看出晓雪的疑惑：“那孩子是我朋友的儿子，在附近上班，刚找到这个工作，得给科长一个好印象呀！”　　于是今天，晓雪她们居然有了免费的午餐！　　张红毫不客气地点了一份最贵的1400日元的鳗鱼饭，晓雪还是要的平时常吃的卤肉饭配沙拉，550日元。被张红好一顿嘲笑。　　饭吃到一半，那个叫林拓海的年轻人和他的同事们吃完了，鱼贯而出。　　出门后，林拓海专程又跑回来，很礼貌的对她们用日语说：＂あの、どもうありがどごさいます！那个，谢谢你们，不然今天要在科长面前出糗了，谢谢！＂想了想又用中文说了一遍，然后鞠了一个很大的躬，搞的晓雪她们赶紧站起来也鞠躬。　　＂不客气不客气，鳗鱼饭好吃的不得了，谢谢你哦！＂张红用她糯糯的上海普通话说道。　　年轻人说：“请慢用！告辞！”就脚步匆匆地离去了。　　＂晓雪，他好帅呀！你不觉得他很像三浦友和吗？＂张红夸张地说。　　晓雪没有太注意他的长相，只是对他的声音颇有印象，那是很磁性的好听的男中音，中文略带一点异域口音。　　饭后两个女孩子在街边一个小公园里散散步。九月的东京，气温还很高，但是已有阵阵秋风袭来。蓝天白云，好不惬意。　　晓雪来自北京，张红来自上海，都是八月初到的东京，都准备明后年能够进入大学。　　张红是在国内大一没读完就过来的，她想接着读本科。晓雪是本科毕业出来的，她准备考研。他们因一个共同的朋友孙静婷而彼此相识。孙静婷正在T大学读大三，两个新来的女生就和这位前辈同住一个宿舍。　　那是一个只有一间卧室和厨房厕所的小房子，她们戏称它为鸽子窝。三个姑娘每天都是上课打工，所以这个家也就只是睡觉的所在，再说，一个月房租才5万多，加上水电煤气也不到7万，三个人平摊还可以忍受。　　为了交手续费，担保费和第一学期学费，她们每个人家里几乎都为他们借了钱。　　在1994年，中国一个普通的理科毕业生月薪79元人民币。他们都是普通家庭出身，不借钱根本无法支付高昂的留学费用。晓雪他们还没踏上日本的土地，就已经负债累累了。所以他们要拼命打工还钱，还要准备出上大学的学费，然后还要拼命学习，准备入学考试。　　回到教室，听几个人在叽叽喳喳地议论什么。张红跑过去听，然后告诉晓雪：“赵明明表弟的那个语言学校突然关门了，校长卷款人间蒸发了！”　　俩人都吃了一惊。　　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开始，日本语学校就如雨后春笋般在日本各大城市涌现出来。这些学校专门给外国留学生，特别是中国留学生办来日本签证。很多中国人为了能来日本打工挣钱，或是为了上日本大学，都是通过中介公司先来到日本语语言学校上学，以取得合法身份。这种学校不需要类似托福之类的考试，只需缴纳保证金和学费就可以入学。所以各日本语学校水平参差不齐，有些只是给学生提供签证，收取暴力手续费，然后基本上不管他们的学业，学生们挂名在学校，然后一天十几甚至二十个小时地□□工挣钱。更有甚者，学校卷款而逃，剩下无助的留学生们。　　晓雪所在的日上学园是东京都里较有名气的日本语语言学校，十分严格规范。　　学校要求每一位学生出勤率必须达到90%以上，否则吊销留学生签证。他们的学费也相对于别家要贵很多，但是，他们的毕业生大学入取率非常高。　　为了挣生活费和学费，很多学生基本上都是课后和周末打工。他们几乎没有时间做饭吃饭，很多人作业都是在电车上，打工的休息时间做完的。睡眠时间很少，象田晓雪这样，早上睡到最后一分钟才起床，不吃早饭去上课的人很多。　　晓雪刚到日上学园时，是在张妈妈那里打工，等语言稍好些，同学介绍她去另一家日本餐馆打工，钱多一些，但是那家地理位置不好，要换三趟电车。　　静婷给她介绍到新宿附近一家比较大的饭店打工，主要是在后橱洗碗洗菜和打杂。店大不大对晓雪来说倒没有任何意义，但，工资比张妈妈和前一家那里都要多！很！多!这才是重点！又不需要倒车，而且老板还说，等她日语再好些，就可以做服务生，不用洗碗了，工资还会再涨，对晓雪来说太有诱惑力了。　　这个工作从下午2：30到晚上11：30，她可以搭乘JR山手线，然后步行一站地回家，到家基本上是夜里1点钟，睡几个小时又要上课了。周六周日她在大冢洗衣店打工，8am-6pm。张红和静婷也基本上是这样。这就是留日学生的常态。　　周一下午没有课，晓雪抓紧时间把作业写完，就飞快地收拾好书包往外跑，她要赶上2点的那趟山手线电车去新宿打工。日本人的时间观念非常强，电车都很准时，所以不能晚，错过一趟就麻烦了。　　她这样像陀螺一样高速旋转着，但并不觉得累，反倒感觉很充实，因为这样，她有望在年底帮家里还上借的钱，到明年争取把研究生第一学期的学费也挣够，那她就可以如愿上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