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但林璟显然低估了两百米对于耐力的要求，她一路直往前冲，到八十米的时候就已经筋疲力尽了，眼睁睁地看着后面的人一个个跑过自己，可她连腿都抬不起来，眼前也有点发黑。　　　　“林璟加油啊！”　　　　低沉，有力。　　　　是林仁禺的声音。　　　　她抬头看，他就靠在离终点三十米的栏杆边上。　　　　她心里开始默念林仁禺这三个字，一遍又一遍，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突然又两脚生风，朝终点的方向奔去。　　　　只是自己跑步样子应该很丑吧。　　　　在这么紧张的情况下还能想着丑不丑，大概也就是林璟了。　　　　冲过终点，她站在原地就开始大喘气。　　　　“走一走，别立马停。”张路元从后面追上来，推着她就往前走。　　　　“成……成绩……怎么样？”她还没缓过来，一口一口地喘着粗气。　　　　“呃，”张路元有点不好意思开口。　　　　“说啊。”林璟急了。　　　　“还行……你们组倒数第二。”　　　　“是还行……至少……不是倒数第一……”林璟倒没有什么特别失望的表情，她本来也不指望自己有什么好成绩。　　　　“林仁禺人呢？我刚还看到他呢。”林璟也没想太多，就开始四处张望找他。　　　　“他去准备两百米了，你们女生跑完就是他们男生组。”　　　　又往前多走了几步，她就看见了蹦蹦跳跳的何佳。这个时候林璟已经缓过来了，她朝何佳挥了挥手，小姑娘就大步流星地蹦到了她的面前。　　　　她向二人表示了自己想看男子两百米的意思，毕竟有和林仁禺的赌约在，两个人倒也没有多想，于是她又顺理成章带着他们俩走回了刚刚林仁禺等她的地方。　　　　“所以你是想他拿名次还是不拿？”何佳好奇。　　　　“出于个人利益而言，我觉得他不拿比较好，但我为了我们班这个集体考虑，他最好还是赢了这个赌约。”林璟其实有点心虚，她根本就没有所谓的“个人利益”，她打心底里希望他赢，想看他拿着奖牌走到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样子。　　　　比赛开始，林仁禺前面两组的成绩一般，第一名也要将近二十六秒。林仁禺在第三组的二号道，和林璟刚刚的位置一模一样。　　　　林璟在心里循环了无数次这句话，“拜托你，一定要赢啊。”　　　　发令枪响，他出发很好，上来就把其他人甩开了五米左右，林仁禺身高虽然没有张路元那么高，但也还过得去，他步子很大，步频极快。看起来小组第一完全有望。　　　　但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隔壁班跳高的体育生身高一米九四，一步能抵他一步半，赛程过半，林仁禺就落在了他的后面，虽然冲刺阶段他拼命咬紧，最后还是没有超过他。小组第二，裁判报成绩，林仁禺25秒06，比前面两组的第一名都要快。　　　　“体育生和我们一起比根本就不公平啊。”　　　　张路元转头看了看眼前这个姑娘，头发还是一团杂草，也不知道跑完步再梳一梳，脸上还红扑扑的，大概是冲刺后遗症，林璟虽算不上好看，却有一种不知名的可爱。　　　　他觉得现在林璟此时此刻应该是盼着林仁禺跑得慢点才对，在这里打抱不平是在干嘛。　　　　不过关于体育生这个事儿，林璟显然还是被蒙在鼓里的。　　　　今天全校就剩了这一个跳高的体育生，以及另一个跳远的体育生，林仁禺最强劲的对手们——校足球队的全去外地踢比赛了。若真是体育生全在，前三哪里能轮得上林仁禺。　　　　他莫名自信的源泉就在于他知道足球队不在，只有林璟这个傻姑娘还傻不愣登地在这儿为了林仁禺生气，真实演绎了什么叫被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钱。　　　　张路元将自己的视线收回，算了，反正是林仁禺自己耍的小姑娘，自己还是不帮他背锅了。　　　　第四组跑完，林仁禺第二的位置没有被动摇。　　　　一个第二到手。　　　　“怎么样？我说的吧。”　　　　“这才一个，还差一个呢，一百米可是’兵家必争之地’。”林璟把手里的脉动递给他，“喝口水先。”　　　　“你就瞧好了吧。”他接过瓶子，“咕咚咕咚”就往喉咙里倒，“这么贴心啊。”　　　　林璟耳根“唰”地一下红透了，甚至连他的眼睛也不敢看，“我只是为了班级荣誉。”　　　　“林大哥，你一会儿就放心跑，虽然你腿长比不过隔壁一班那个，但我们啦啦队肯定比他们靠谱。”一直没插话的何佳，在一旁突然开口，“我给你组织，你放心。”　　　　“嗯。”他在后方的椅子上坐下，“虽然我觉得你更像是在说我腿短。”　　　　林璟看得很分明，何佳脸红了。　　　　这个一贯大大咧咧的姑娘，脸红了。　　　　“不是啦……”　　　　林璟没有听他们俩接下来的对话，心里总是觉得怪怪的。女子一百米项目结束，林仁禺摩拳擦掌，向一百米起点处走去。　　　　“加油！”　　　　张路元第一个把手背伸了出来，林璟放上去，再是何佳，最后是林仁禺。　　　　“两班必胜！”　　　　她觉得林仁禺的背影很像勇士出征。　　　　一百米跑的是直道，跑道两旁站满了为自己班级呐喊的同学，林璟站在人群中，觉得红色的沥青地面上，全都是男性荷尔蒙的味道，令人着迷。　　　　“砰！”　　　　四周传来各种各样的名字和加油声。林璟就跟着何佳一起，扯开了嗓子狂吼。这一次，她不用收敛，不用掩饰，不用把自己藏起来。　　　　“林仁禺，加油！！！！”　　　　声音从嗓子里出来，倒着流回她心里的，是幸福感。　　　　这一刻她很满足。　　　　和两百米的结果一样，他似风在她眼前闪过，总成绩第二名。12秒36。　　　　他赢了。　　　　林仁禺“征战”归来，连跑两轮，额际还全是汗，白色的短袖校服湿透，可以看到腰间的腹肌若隐若现。“我说什么来着？”他在林璟边上停下，在栏杆边撑着头看她。　　　　“嗯，是跑的还可以。”　　　　“还有呢？”　　　　她心里很明白，眼前的人是在为自己胜利得意，他就是想听自己认输。　　　　“4*100米加油。这可是集体荣誉啊。”　　　　“还有呢？”　　　　“什么？”她不接口，故意装傻。　　　　“你说呢？”他挑了挑眉。　　　　“你抬头纹真的蛮重的。”林璟这句话，说得特别认真。　　　　“扑哧”，两个人一起破功，林仁禺刚送进嘴里的水，全喷在了跑道上。　　　　“真没公德心。”　　　　“走了。”他把手里的空瓶子一捏，扔进了边上的纸箱。　　　　“你们要给两班争气啊！”何佳向着四个男生的背影大喊，然后全班开始齐喊“两班加油！”，隔壁班级也纷纷“一班必胜！”，“三班第一！”。　　　　张路元向他们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又指指最后一棒的位置，意思等到冲刺再喊，现在可以省省力气。　　　　位置站定，林仁禺负责冲刺，站在隔壁跑道的，还是老对手。他朝他挑衅地一笑，把大拇指向下竖，又摇了摇头。　　　　他冷哼了一声，孰胜孰负，还是未知。　　　　他对自己班级的兄弟很有自信。　　　　枪响出发，全场沸腾。　　　　第一棒的出发有些落后，而且因为第二道靠内，位置显得尤其不好看，好在张路元接棒接得很顺利，本来领先的四班又因为太过着急而掉棒，一下追回不少。　　　　第二棒的位置离观看区的位置最远，基本看不清人，所以在林璟眼里，就是一根细竹竿儿大步大步向前飞驰，为他们班扳回一城。虽然知道张路元他们听不见，但所有人还是拼了命的喊着自己班级的番号。　　　　隔壁的一班虽然有最后一棒的长腿加持，但是整体实力偏弱，张路元超了他们后，距离渐渐拉开。　　　　第三棒是关键的弯道，夏冰步频极快，可惜输在身高，步幅有限。他这一棒的任务就是在直道上咬住边上的两个班级，争取在弯道超车。如果这一轮能和边上的班级同时交接，以林仁禺冲刺的能力，小组第一没问题。　　　　林仁禺看到夏冰渐渐向自己靠近，准备起步接棒。　　　　“对不起兄弟，我先走一步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接棒，冲刺，一气呵成。　　　　全场气氛达到顶峰。　　　　边上的声音震耳欲聋，最后这十秒里，林璟陪着所有人一起，疯狂地大喊林仁禺的名字。　　　　她正大光明。　　　　成功拿下小组第一，成绩是52秒88。现在就等剩下两个年级跑完，看最后的排名。林璟自己分明没上场，却浑身瘫软，倒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你说我们班有希望拿第一吗？”何佳也顺势坐下。　　　　“第一不知道，”林璟有气无力地答道，“至少前三稳了。”　　　　何佳点点头，就只等最后结果了。　　　　四个男生还立在裁判边上看接下来的比赛，他们心里其实更加紧张。听着裁判一个个地报着成绩，又在心里默默盘算是否超过自己。若是看到熟人，还得顺便给他们加个油什么的。　　　　终于，三个年级全部比完。没有比52秒88更快的成绩。　　　　张路元给她们的方向比了个1的手势。　　　　真的，是第一啊。　　　　“我们班四乘一百是全校第一！！！”何佳这个小喇叭收到消息，立刻开始向同学们广播。　　　　“真的吗真的吗？”　　“林仁禺最后冲刺太帅了啊！”　　“张路元第二棒也超给力，一下就把一班甩开了，他们光有一个跑的快的有什么用。”　　……　　　　英雄凯旋，众星捧月。　　　　这场赌约，他完胜。　　　　可在林璟心里，输赢从来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重要的就只是那个男生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