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到手的美人要飞,那男子当然不甘心,不由分说就命人上前夺人,未料到那姓宋的却是身手极好,三拳两脚便撂倒一个,没费多少功夫,地上已经趴了一片,连那带人来的男子,也被打得鼻青脸肿。    那男子捧着被打飞了牙的左腮,叫人扶起,怒瞪宋贺,却并不敢上前,只在原地抬手怒骂道,“哪里来的混徒?也不去打听打听我奚爷的名号……”    宋贺冷笑一声,“还不滚,莫不是还想吃我两拳?”    姓奚的浑身一抖,终是不敢多说,叫手下扶着,一瘸一拐的跑远了。    宋贺拍了拍衣袖,来到玲珑跟前,叹道,“是非之地,姑娘还是莫要执意了,先跟我回船上吧,我们公子有话要同您说。”    玲珑从惊魂中回神,早已明白下船的决定是做错了,却仍有一丝意外,问道,“你们还没走?”    已经过了这么大半天,她以为他们早已经走了。    宋贺只是道,“并未,船家父女与我们都很担心二位安危,也所幸并未离开,否则依照方才情景,姑娘以为你们能逃过去吗?”    玲珑又羞又窘,一时未再多言,同明月一道,沉默着跟他往回走。    而明月呢,经过这么一场,也敛去了原先对宋贺的敌对情绪,一路上忍不住瞧了他好几眼,似乎很是不可置信,他竟会有这么好的功夫。    有宋贺在前头带路,在经过那光膀子云集的码头时,顺利了许多,那些人方才眼瞧见他是怎么收拾“奚爷”的,心知他厉害,此时便自觉为他分出了一条道。    穿过人群,来到河边,一眼就瞧见了先前乘坐的小客船,船家父女正在船头翘首期盼,眼见他们三人回来,立刻露出放心的笑意,小莲更是主动伸手,将玲珑接到了船上。    走的时候决绝干脆,没想到一转眼的功夫,却是这样落魄的回来了,玲珑甚觉汗颜。所幸船家并未多说什么,只是道,“姑娘平安就好,您快坐好,我这就去开船了。”语罢便撑起长蒿,将船驶离。    客船随水流前行,终于将那恼人的码头甩开,懂事的小莲倒了茶水来,叫玲珑与明月压惊。    “姑娘有所不知,那码头上有一个恶霸,平素欺行霸市,做了不少缺德事,我们这些行船的,除非迫不得已,一般不会在那处靠岸。”    耳听着小莲柔声细语,玲珑手捧着茶杯,却忍不住分了神,她此次的确丢人,船家父女俩也就罢了,她现在比较在意的乃是另外一人。    昨日初见时便被他讥讽,现如今他一定要笑死自己了吧……    一旁,明月听了小莲的话,又回想起方才经历,气愤道,“太过分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们竟公然强抢民女!那码头上没有官衙吗?官府就不管管?”    小莲常年跟着爹爹行船,对这些情况见惯不怪了,只是道,“官府哪里会管?平素只管收钱的,听闻前几年人命也不是没闹出过,那恶霸财大气粗,几十两银子就搞定了,从头到尾也不见官府说句什么。”    常年被困于后宫,眼前只有女人之间的伎俩,现如今逃出来了才知道,原来外头的世道也同样这般险恶,明月忍不住叹了口气。    又听小莲颇为老成的说,“其实并不止这一处,从京城南下,这样的情况一路数不清的,除非是大些的码头商埠,官府还像些样子,否则越小的地方越乱,所以我们每次都在大码头上将东西备足,从来不在小地方靠岸。”    明月听了,又忍不住叹道,“这年头,出门行路也这样惊险……”    小莲见她一脸担忧,又赶忙安慰道,“姐姐莫怕,我爹在运河上行了几十年的船,对这条水路很是熟悉,而且等过了扬州就好多了。”    “为什么过了扬州就好多了?”一直没说话的玲珑闻言,忍不住好奇问道。    小莲眼中扬起自豪之意,“扬州往南便是越王府的地界,不属朝廷管辖,越王爷英明神武,最痛恨这些为非作歹之徒,从前曾狠狠整治过,所以咱们江南水路最是平安。”    小莲跟她爹是吴江人,也知道玲珑与明月家在临安府,同算江南老乡,言语间用上了“咱们”这样的亲近词,一下叫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不少。    明月回想起从前在侯府里的时光,也点头道,“那是,有越王府庇佑,咱们江南一向安稳富足。”    语声在空气中四散,飘到了某人耳边,慕容啸眼中光芒微动。    说了这几句话,几人的关系俨然已经亲近许多,小莲瞧了瞧远处坐着的公子,压低声音道,“姑娘,我爹今次也不是有意闹这误会,你们大人有大量,就别再同他计较了吧,还有,我瞧着宋相公与慕公子并不是坏人,这一路一定会与你们平安相处的,你们就放心的留下来,好吗?”    玲珑知道,这船家父女为人敦厚,从先前她要下船,人家原封不动的把预付的船费归还便看得出来;至于那两名男子嘛,哦对了,这两个人现在有名了,宋相公与慕公子……    与方才码头上的男人们相比,最起码照目前形势来看,这两个的确算不上什么恶人了,不仅如此,仅仅相识一两天而已,人家还救了她一命呢……    自己终是经验尚浅,方造成了今日这场笑话,玲珑面色微红,点头嗯了一声,“我晓得了,谢谢你。”    这便是答应了吧,小莲大喜,立刻高兴的道,“太好了,姑娘先好生歇着,昨晚我爹网了几条鱼,很是肥美,快到晌午了,我这就去做饭,烧鱼给大家吃。”说着便蹲到船尾收拾鱼去了。    日头升高,船舱里稍显闷热,不若在外头吹吹河风清爽,明月叫小姐稍坐,自己将先前的包袱放回船舱,顺道着铺床收拾,预备伺候小姐等会儿歇息。    余下玲珑一个人,思忖接下来的路程。    此条水路的境况,大约果真如小莲所说吧,那看来,果真要与那两名男子同舟一路了,可是与此同时,需要面临的麻烦事却会相应的出现……    这个时代女子名声大于天,她伪造死亡从宫里头逃出,已经需要好好考虑该怎么向家里人交代,若是再与这两男同乘一路,一旦被发现,岂不是等于“罪加一等”了……    的确是麻烦!    她暗自叹息,却见眼前地上冷不防出现一个身影,惊讶抬头来看,却见正是方才小莲口中的慕公子。    他修竹般立在面前,垂眼瞧她,凤眼里存着几分清冷,道,“我有些事,想同你商谈一下。”    还是那副倨傲的样子,玲珑并不喜欢,不过念在他的手下刚刚救过自己,便也没多计较,只是抬眼回望过去,问道,“什么话?”    或许是鲜少见女子对自己是这般态度吧,那双水盈盈的眸子映在眼底,叫他微有一顿,不过眨眼之间,又不动声色的答说,“自然是一同乘船的事,你随我来。”语毕,竟径直往船舱走了。    玲珑顿了顿,此时说清也好,便抬脚跟了进去。    才从船舱中出来的明月望见这情景,欲跟上小姐的脚步,却被宋贺一拦,“主子们谈话,就不必跟上了,放心吧。”    明月愣了愣,原本有些担忧主子,但见他这样说,点了点头,终是没有跟上。    ~~    两人共同入了舱,使得原本便不大的时间略显紧迫,慕容啸先行坐了下来,原打算说个请,却见她已经坐了下来。    他目中闪过微澜,好吧,这姑娘不知自己身份,便也不必在乎什么虚礼了,他便开门见山道,“我知姑娘心有顾虑,以至于不愿与我同船,所以有几件事,不妨提前与姑娘解释清楚。”    玲珑点头道,“可以,你说来听听。”    慕容啸面不改色的道,“我们那夜忽然出现的因由,正如我的手下所说,实属无奈之举,我们并非要故意惊吓,这一点,还望姑娘能谅解。”    口中说着道歉的话,可神色语气一点都不像那么回事,玲珑觉得,此人一定很少跟人道歉。不过现如今,她也已经不太在意此事了,便点了点头,没再多言。    又听他道,“我们并非好色之徒,对姑娘的美貌不感兴趣,所以这一点,姑娘大可放心。”    听清他说的是什么,玲珑一噎,立刻抬眼看他。    这人,说话果真直接,他这样说,该叫她回些什么话呢……    僵了半天,她脑子才转过弯来,红着脸咳了咳道,“公子想是误会了,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慕容啸唇角扯了扯,未在此问题上纠结,又继续道,“至于姑娘的名声,你放心,我们的目的地非临安,所以会提前下船。你们在临安下船,来接应的家人并不会发现我们的踪迹,我们自会管好嘴巴,不向外界提及今次同行之事。因此,同船这件事并不会对姑娘名声造成什么损失。”    这个问题倒是说到点子上了,玲珑顿了顿,原来他要提前下船啊……    他言语虽直接,却也叫人放了心。    玲珑在心间暗自权衡了一下,半晌,终于点头应道,“好吧,但愿你说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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