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只纯透明的塑料瓶,市场上常见的旋盖运动款,瓶盖和系绳都是深蓝色。    造型简单,实用性强。  瓶身上下干干净净,既没有图案,也没有LOGO。    瓶子里装着十几个大白兔奶糖,彩色的糖纸称的瓶子十分好看,顾文青摇了摇瓶子,糖果上下翻动着,哗啦啦直响。    听着响动,他满足的露出个笑容,双眸弯成一弯新月。    之前顾文澜带着护卫进入界市,拼成着生命的危险,偷了瓶矿泉水。  现在想来,可能是想着孩子凶多吉少,能让他在“最后”的时间开心一点。    后来被送进医院后,余初把矿泉水放在了这孩子的床头,几次去探望的时候,他都抱着瓶子,连睡觉时都没有放开。    只是规定就是规定,无论他有多喜欢,都无法把矿泉水瓶子带出驻地。    余初掂了掂顾文青,觉得他似乎沉了点:“这么漂亮的瓶子,你的?”  顾文青看了一旁自家哥哥一眼,乖巧的点头:“大哥,送的。”    “糖怎么没有吃?”  “吃了。”顾文青小声反驳,“我每天都吃一颗。”    “晚上可不能吃哦,会牙疼。”    ……    顾文青等了余初大半夜,今日一早就爬了起来,那几分强撑着的精神,在见到余初后,慢慢散去。    一大一小并没有聊上几句,顾文青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一会儿就趴在她的肩头睡着了。  怀里依旧紧紧的抱着他喜欢的塑料瓶。    顾文澜将自己熟睡的弟弟接了回去,递给一旁的丫鬟,低声嘱咐道:“把小少爷送回去,好好睡上一觉,晚饭若是未醒,就任他睡。灶上把晚饭热着,什么时候醒了什么时候吃。”    他语气温和,眼底都是宠溺,有一种长兄如父的家长风范。    丫鬟福了福身应是,抱着顾文青退下后,屋子里就剩了两人。    顾文青看向余初,神情郑重,作揖行礼:“余姑娘,谢谢。”  这种大礼——    余初侧过身,没有受礼:“举手之劳。”    顾文青摇头,引余初入座,给她倒了一杯茶:“不止是今日,那日在界市多亏了余姑娘相救,舍弟才能捡回一条命。”  余初端着杯子的手一顿,侧眸看着顾文澜,有些好奇:“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    “声音。”  余初恍然。    界市中的人,基本上不会有什么机会进入古代区,所以从来不掩饰自己的声音。    她一向洒脱,笑了起来:“在界市我也和你打了一架,谢就不用了,不记我仇就行。”    顾文澜端起杯子敬她:“以茶代酒。”  大恩不言谢。    两人说开了,屋子里的气氛,似乎也轻松了不少。    余初脑子里还回想着那个塑料瓶,看向门外:“刚刚文青手中的瓶子……”    “那瓶子,是我在西市偶然所得。”顾文澜一脸平静看着余初,似乎料定她会询问这个问题,“我在第一眼时就猜想,这应该是从界市流出的物件,遂派了人去打探消息。打探的人今日传话过来,现在已经有了些眉头,相信不过了多久,就能找到谁是卖家。”    余初知道他想岔了,这塑料瓶其实不是界市流出来的,应该是从驻地流出来了。  不过目前这个不重要。    余初端起杯子:“以茶代酒。”  十分感谢。    余初原本今日的计划,是去街上做些准备,晚上冒险进宜春院一趟,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发地多少就留下些许痕迹。    只是顾文澜递上来的这条线索,让她打消了自己的计划,决定静候佳音。    ***    余初站在房门前,抬头看着院子的上的一方天空,起风了。  午后的天色阴沉了下来,乌云低垂,涌动翻滚,像死死的扣在了长平城上空。    气温也急转而下,早上还是初夏,下午则是初冬。    小桃被别人搀扶着,踉跄的来到她的身侧,“扑通”一声跪下:“小姐。”  余初摸了摸自己发凉的脸,只是用余光看了她一眼:“你还没跪够?”    “不是……不是……”小桃放开了一旁丫鬟的手,挣扎着自己要站起来,只是她跪的时间太长,扶着柱子好半天才稳住身体。    看着余初没有情绪波动的眼睛,小桃颤抖的嘴唇,想哭却不敢哭,呐呐的开口,“小姐,奴婢知错了。”    她错不该以为新来的姑娘心善,就想着把姑娘管住了,不仅可以让姑娘更“讨喜”,也可以讨好大少爷。    她错不该觉得姑娘最多是个妾,在府里无依无靠,把姑娘拿捏住了,以后姑娘即使去了云锦府里,有了别的大丫鬟伺候,她也会是头一个。    余初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只是半敛着眸子,整理着自己被风吹乱的衣摆。    小桃面如死灰,几乎要软倒地上:“小姐,奴婢……”    “去给我拿件披风来。”    小桃愣了一下。    余初视线落在院子里站着的小厮身上:“我一会儿要出门,今天风大,多穿点。”    “是是是……奴婢这就去拿。”小桃摸了一把脸,踉跄着步伐,朝着屋内而去。    小厮遥遥的冲着她行了个礼。  “余姑娘,大少爷让我跟您说一声,人找到了。”    **    “那人叫汪小武,今年三十七岁,桃于县人,前些年跟着村里的人一起逃难来的。”    牙郎是个爽利的中年男子,灰色的粗布短打浆洗的发白,脚上踩着黑色千层底,小巷子路并不好,他像是脚底长了眼睛,每一步都避开了垃圾和污水。    步伐的速度恰到好处,既和后方的人保持了一定距离,又不会让别人觉得跟不上步伐。    “汪小武靠卖苦力倒夜香为生,生性好赌,输得多赢得少,家徒四壁,大闺女十四岁就被他卖给了春楼。”    “二闺女六岁,在赌场输给别人做了童养媳,要不是他的女人是个病秧子,估计早就当做赌本输出去了。”    “这两日,他无端的阔气了起来,呼朋唤友,到处胡吃海喝,买了件新衣服,还给自己买了个小丫头,说要……”    顾文澜握着虚拳,放在嘴边,余光却看向一旁的余初:“咳咳——”    牙郞立刻止声,拍了拍自己的嘴:“哎,您瞧我嘴上就是把不住门,这种事情怎么能说出来污了两位贵人的耳。”    余初对汪小武买个丫头来暖床,还是来聊人生什么的并不在意:“你继续。”    牙郞松了口气,继续说道:“同去喝酒的人,可能套过他的话,回来就传他捡到了个宝贝,卖了个大价钱。”    三人走了足有一炷香时间,才在破旧的一条巷弄里,找到了汪小武的家。    他家的大门基本上已经不能称作是门了,到处都是刀斧砍过的痕迹,看起来,饱经追债人的摧残。    门上坑坑洼洼,大洞小洞一堆,小破洞干脆随意放任,大破洞就用颜色不一的木料钉上。    这种门,连挡风估摸着都很困难,就别说隔音了。    所以三人刚走的近些,就听见屋内有哗啦啦的摇色子声音,还有两拨不同的声音在起哄,声音几乎要掀翻大门    “大大大——”  “小小小——”    显然正赌的兴起。    牙郞往前跨了一步,来到大门前,抬手拍门:“汪小武,你在家吗?有人找你!”  他拍了两遍都没有动静,正打算再拍一遍,屋内的动静渐渐小了。  过了一会儿,大门被很不耐烦的拉扯开了,屋门发出几乎悲鸣的摩擦声。    “咿呀——”    从屋内探出半个人,黒瘦的体型,颧骨高起,胡子拉碴,消瘦的脸被胡子遮挡了大半,只能看清一双浑浊充满血丝的眼睛。    他身上挂着件不合适的蓝色精锻长衫,袖子撸到肩膀,下摆皱的像是被风掠过的水波。    汪小武看见拍门的是牙郞后,表情有些不好:“吴牙郞,以前不是求您来也不来握这破屋子,今天怎么有空来看看。”    “今日不是我来找你。”吴牙郞侧过半身,露出身后的两人来,“是这两位贵人,找你有件事想要问问。”    汪小武脸色一变,一把抓着门就想关上:“今天我还有事,不见客。”    牙郞速度比他要快,单脚踩在了门缝中间,抵住了汪小武的关门。    “哪天不能赌?”牙郞咬了咬牙,低声劝道,“他们来你这一趟也不容易,你要不就见见?下次做买卖,我让你一层利”    汪小武见关不了门,干脆放开了大门。  他视线落在顾文澜腰上的玉佩上,又在余初脸上打量了一圈。  “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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