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元珣暗忖着这场打斗无可避免,正想速战速决,就在一触即发之际,从人墙后面传来一个低沉粗犷的声音:“三殿下,久闻大名!”只见原本紧密围绕他们的士兵从中间让出道路,露茶城守将李挺昂首阔步走来。“近年我越国与贵国交好,如今,三殿下不远千里到了我越国,怎么不知会一声?在下好尽邦交之礼。若被陛下知晓,可要责怪本将不知轻重,怠慢了殿下。”李挺如此说着,面色黑沉。  “将军意欲如何?直说便可。”慕元珣挑了挑眉道。  “哈哈……虚招无用,三殿下果真名不虚传……好!明人不说暗话,只要殿下将本将的东西安然归还,今日,殿下大可放心,在下定会以礼相待。”李挺神情一凛。  “如若不然呢?”慕元珣挑眉道。  “如若不然……”李挺转向慕元珣身后的七叶,笑意渐凝,“世人皆言大齐三皇子心思缜密、智计无双,今日却为了一女子,百密一疏,轻易就暴露了行踪。”说话间指缝垂下一枚晶莹温润的玉佩,在和煦的日光下微光闪闪,“殿下为博佳人一笑,竟舍得当了这无价之宝,若传出去,定会成为一段风流佳话,只不过嘛……”他扫了眼七叶,“殿下眼光还真独到,竟看上这样一个畏畏缩缩,难登大雅之堂的女子!”说完向慕元珣投去嘲弄的眼神。  慕元珣见他以七叶相胁,下意识回头,才发现七叶不知何时蒙了面,此时正缩在他背后,登时心下了然,知她定是不愿与李挺正面相对,是以更加不愿多做纠缠,“将军无需多言,刀剑上见真章。”他露出不可一世的笑,身形挺拔如松,发丝轻飘在风中,神色坚毅又淡然,真正是传言中风姿绝伦的模样了。  那李挺黑面虬髯,瞬间恶意盈面,凶相毕显,他如何能知他大动干戈而寻的救命符早就送往齐国王都,此时却还一心盘算着只有让慕元珣殒命于此方能了局,只见他食指略动,示意士兵攻击。那些士兵得了令,一拥而上,场面瞬间混乱起来,慕元珣上来就折了一个士兵的手,夺得利剑抛给七叶,七叶武功造诣虽一般,学得却杂,招式精怪,又接了剑,对付普通士兵尚且无话,慕元珣见此便一心对敌,他依旧空手对利刃,回还于众敌之间,身形飘忽,发无虚招,招招击中要害,皆是战场上最有效的败敌招数,还时不时借助敌人之剑助七叶一臂之力,丝毫看不出伤未大好, 不一会儿,众将士便倒了一地,哀嚎声四起。  此时,只听得那灌木丛中响起更密集的飒飒声,更多手执长弓的士兵蜂拥而来,他们拉箭上弦,箭头皆齐刷刷对准慕元珣与七叶。李挺手执长戟稳步向着慕元珣走来,“坊间传说殿下战功赫赫,武艺卓绝,尤以长虚剑闻名,可在下有疑,战场不似江湖,窃以为剑虽为近身对敌利器,然战场则以诸如矛、戟之类的兵器为佳,今日,在下要向殿下讨教一番。”语罢,抡起长戟即向着慕元珣刺来,那尖锐的戟头折射出刺眼的光芒,霎时,慕元珣抬脚从地上踢起一柄长剑顺势抵挡,那长戟抵住剑身,被慕元珣轻轻一弹倒弹出数丈之远,李挺面色恨恨地,又添了些厉色,复又攻来,慕元珣轻轻跃起,反身以掌击中李挺后背,如此几个回合,李挺并不见优势。慕元珣虽有伤在身,但动作利落顺畅,神色如常,一般人定不会察觉,然而李挺毕竟精明老道,几个回合下来便了然伤口所在,进攻中便有所指,专挑空隙向着慕元珣肩头刺去,皆被一一化解,反倒渐渐落入下风,周围沙石轻扬,众人皆敛声屏气,观望着高手对决。七叶见两人一时胜负难分,不禁忧心慕元珣的伤口,此时,李挺再次跃起向着慕元珣而去,却在快接近他的瞬间转向七叶而来,他凶光毕露,奸诈狠辣显在脸上。情况急转直下,慕元珣尚来不及做出反应,七叶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正不知如何是好,恰一阵风吹来掀起她面纱的一角,李挺瞥到七叶露出的面目,虽不真切,他恍了下神,动作慢下来,慕元珣趁机转身用剑挑飞那长戟,上前反手扼住他的脖子,周围的士兵尚未回神,待到明白过来他们的将军已经被慕元珣掣肘,都乱了方寸,一头目示意弓箭手放箭,慕元珣推李挺上前,紧了紧扼住他的手,那头目见此只得作罢,眼见着他二人挟着李挺越过河往林中去了。  不多时,三人便到了露茶山脚,慕元珣淡淡对李挺说道:“今日多谢将军,告辞。”  李挺早被他二人用长藤绑了手,心有不甘,怒目圆睁,盯着七叶道:“你到底是谁?”  “李将军只须记得她是我慕元珣未来的王妃就行。”慕元珣理了理衣袖,剑眉微蹙,语气含有警告之意,接着一掌将其打晕。  “这……”七叶看着迷糊,“你刚还多谢他来着,干嘛敲晕他?”  “他刚才差点伤了你。”  “……可他的目标不是我,这就是所谓的声东击西,你不会没看出来吧?最后他还是会转向你的,刺向我只是转移你的注意力而已。”  “那也不行。”  “……那你得说清楚,谁要做你的王妃!”  “我受伤那日你自己说的啊!”  “慕元珣!”  “那样他日后才不会威胁到你。”  “……”  毋庸置疑,七叶回到家,面对的当然是莫大娘喋喋不休的责怪与洪伯冷若冰霜的脸,只有洛霖眼中流露出些许欢喜,这阵子没有七叶姐姐,整日面对着一个胖大娘、一个冷郎中,可憋坏了他。七叶使了浑身解数,终于将那二人哄得回转过来,才发现她离家不过十几日功夫,院中那株合欢树早已是浓荫蔽日,要不了多久,合欢花就会开了……  七叶的生活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她离家大半月,有些窨在地窖中的成香过了时日,故而她回来的这几日,便忙着将这些香起出来送往城里香铺。这一日,她携着洛霖往城里去,赶了小半日的路终于停在清坊最繁华路段的一香铺前,这素馨香铺是洛香城最受达官贵人欢迎的香铺,青墙高槛,令人生敬,烫金大字的匾额在煦暖的日光下熠熠生辉,店面倒是古朴典雅,缕缕混杂的香气朝外发散,七叶站在铺外微微凝神,轻叹着,一直以来,她都梦想着开个这样的香铺,可惜刚刚到手的一百两都没焐热便给孙有庆还了赌债,想着她这辈子唯一的梦想一下甩出去老远,七叶摇了摇头,对着柜台上正攒眉拨弄算盘的掌柜叫了声:“秦伯!”  秦掌柜听见熟悉的声音叫他,抬眼望见七叶,赶忙将七叶与洛霖迎入店内,“丫头,可是许久不见了呀!”秦掌柜笑道。  “嗯,前阵子外出办事去了,我料想你定是急了,这不,一回来就将窨好的香起了,你放心,时间太过了的我是不会给你的,这些都是上品。”七叶将篮子递过去,掀起盖布。  “这……”不想秦掌柜脸上却有了难色。  “怎么了?秦伯?”七叶察觉到他的迟疑。  “丫头—”秦掌柜压低了声音,“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前几日,有官爷到店里来吩咐你制的香一律不许收。”  七叶了然,看到秦掌柜一脸关切的忧色,心下一暖,“秦伯,既如此,我知道了,放心,我没事。”  “唉,丫头,说来惭愧,秦某一生清白做人,诚信经商,今日在你有难处时竟不能帮衬帮衬,只是……”  “秦伯,我懂,这偌大的素馨香铺虽说是你的,可又不是你的。”七叶怎的不明白,这素馨香铺是秦伯一生的心血,小心翼翼、步步为营,何其辛苦,更重要的是这背后牵扯着无数人,伙计、亲眷以及合作的香农与商人,一不小心皆会被牵连,若为了她害了无辜的人,她怎忍心。  “虽说你的香我不能收,可是你制的香一直是紧俏货,为今之计,不若到那街市上直接卖掉,价格虽低点,但好歹贴补贴补。”秦伯指点道。  “嗯,我这就去试试。”七叶听此,思忖片刻便点头,事到如今,这是唯一的办法。  “唉……”望着离去的两个身影,秦掌柜重重叹了口气,当年,她故作老成到他店里毛遂自荐的时候尚未及笄,满脸稚气,做事却牢靠,制的香大受欢迎,是以才与她合作到现在。这样一个总用爪牙伪装自己的姑娘其实最善良坚韧,就像刚才,她竟什么也不问,尤怕耽搁的时候久了对他不利,急急离去,但愿这丫头能够早日逢凶化吉。  出了素馨香铺,七叶站在不息的人流中,紧抿着唇,她明知道是谁在针对她,却奈何不了对方,想起那日慕元珣将锦盒交于丹枫时嘱咐他务必于半月内返回,想必到那时他就会有所动作了,如此一来,她只需再熬几日便会没事了。如此想着,忽地察觉到霖儿在轻扯她的衣袖,她回头见霖儿手指着对街几家香铺,明白霖儿是想叫她去试试,不禁黯然,她怎么能告诉他那么不堪的事实,不是一家不收,是每家都不收啊!她弯腰摸了摸霖儿的头,挤出个笑容,“好孩子,这几家不配卖我们的香!”霖儿抽了下嘴角,一副明显不信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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