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芒芒的母亲在医院里住了半个月,各项检查都已正常,但是却一直说头晕目眩,拖拖拉拉的不想出院。    曾芒芒知道,母亲没有勇气面对外面的流言蜚语,既然她想如此逃避,曾芒芒也由着她,与她一起在医院待了半个月。    母亲不提那件事,曾芒芒也没有询问,只是假装不知道。    这半个月,曾芒芒一直陪着母亲,担心自己不在的时候,母亲会再被人殴打,或者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    她很惦记韩青,不知道他的病好了没有,曾经有几次鼓起勇气给韩青家里打了电话,但是都没有人接,她和夏米粒的关系又陷入僵局,想来想去,竟没有人可以帮她联系到韩青了。    终于,母亲出院的日子到了,母亲一回到家,就马上躺在床上,缩成一团,昏昏睡去。    曾芒芒给母亲做好了午饭,就匆忙地赶到学校去了,她没有直接去自己的班级,而是到韩青的班级外面先转悠了一圈,心里想着,就算能看他一眼,也是心安了,她从后窗户往教室一看,发现韩青的座位上空荡荡的,居然连课本也没有了。    曾芒芒的心抽紧了,她有一种很不详的预感,无心再回教室上课,好不容易挨到课间,她急忙把萧守业叫出来,想问问韩青的状况。    萧守业一看到曾芒芒,脸上顿时浮现出慌张的表情,他犹豫了了几秒钟,还是低着头走到曾芒芒的面前。    “萧守业,我想问问你,韩青怎么没来上学?”曾芒芒焦急地问道。    “奥……你难道不知道吗?”萧守业不敢看曾芒芒,吞吞吐吐地说,“韩青……已经转学回江州了呀,据说,他很快就要出国了。”    五雷轰顶,也不能形容曾芒芒当时的震惊。    萧守业抬头看了曾芒芒的脸一眼,发现她的脸瞬间变得苍白,睫毛不停地抖动着。    曾芒芒用微弱的声音问:“他走了,没有留下什么话吗?”    萧守业咽了一口唾沫,说:“我们都没能见到他,他母亲来帮他收拾的东西,说走就走了,什么话也没说。”    说完他有些心虚,支支吾吾的说了句:“你再联系他看看,问问他情况。”然后,擦了擦汗,就回教室里面去了。    曾芒芒觉得头晕目眩,赶紧扶住了墙,她的脑子里只盘旋着一句话:“他走了,为什么都不告诉我一声?”    接着,她的脑子里只想着怎么找到他,怎么联系他,却发现,自己除了知道他一个电话号码,对于他在江州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自己谈了半年的男朋友,就这样一声不吭地离开了自己,而自己却连想打个电话质问他都做不到,这种绝望与痛苦,没有经历过的人是很难想象的。    忽然,曾芒芒想起来什么,她转身就飞快地跑出了学校。    韩青的父亲,韩镇长,作为一个在任的官员,应该还没有离开这个小镇,曾芒芒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向着镇政府飞奔而去。    当她气喘吁吁地抵达镇政府门口,想都没想,就要走进去时,保安拦住了她。    “小姑娘,你找谁?”保安打量着曾芒芒。    “我找镇长。”曾芒芒回答。    “哈哈哈,小姑娘,你找镇长做什么?”保安觉得这个小女孩严肃的神情非常有趣。    曾芒芒很认真的回答:“我找他有很重要的事情。”    保安打量着曾芒芒,觉得她最多十五六岁,不像是来闹事上访的,就挥了挥手说:“小姑娘,这里不是菜市场,不是你想进就能进的,镇长这么忙,也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曾芒芒仔细考虑了一下,说:“那我在这里等着他,他总会下班的吧。”    然后,曾芒芒就在镇政府的大门口旁边站着,不再说话了。    保安看着曾芒芒坚定的样子,心里觉得非常奇怪,但是也拿她没办法,只能由着她去了。    就这样,曾芒芒从下午两三点开始,一直等着,她强迫自己不去考虑韩青为什么会一声不吭的离开,她怕自己想得太多,连站得力气都没有了。    她需要一个答案,唯一的办法就是等下去,等着韩青的父亲给自己一个答案。    已经十二月了,这个北方小镇已经真正地进入了严冬,这天下午的阳光还算灿烂,风也不是很大,给人一种错觉,似乎这个夜晚会是一个温柔的冬夜,但是,太阳一落山,北风居然也跟着凛冽起来,它在大街小巷肆意狂奔,暴躁得嘶喊着,折磨着路上的行人。    曾芒芒把衣服裹得紧紧的,不停地跺着脚,搓着手,希望这些动作可以让自己的身体觉得舒服点。    保安躲在保安室里,烘着暖气,几次走出来查看,发现曾芒芒一直站在原地等待着。    最终,保安大叔看不下去了,他给镇长办公室打了个电话,说有一个十五六的小女孩找镇长,而且已经再门口等了五六个小时了。    韩镇长考虑了一下,还是让曾芒芒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曾芒芒知道自己行为莽撞,这是那个理智的曾芒芒平时绝对不会做的事情,但是,韩青对她来说,太重要了,她不能就这样让他悄无声息的消失,不管用什么方法,她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弄清楚。    曾芒芒推门进去,一眼看到韩镇长正坐在书桌前,写着什么。    韩镇长抬起头来,看了曾芒芒一眼,冷淡地说了一句:“你先坐下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曾芒芒在办公室的墙边找了一个椅子,坐下来,她冻得时间太久,双腿抖个不停,她用手使劲地抓住自己的膝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端端正正。    十分钟过后,韩镇长工作完毕,他松了一口气,点燃了一根烟,深吸一口气之后,打量了几眼曾芒芒。    韩镇长很快就断定,眼前这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就是儿子所说的那个女朋友,她并不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让人觉得很漂亮的女孩,但是却很特别。    韩镇长决定不动声色,他用公事公办的口气说:“小姑娘,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我……想问问您,韩青去哪里了?”曾芒芒抬起头来,看着韩镇长说。    “请问你是谁?为什么要打听我儿子的下落?”韩镇长假装不知,淡然地问。    曾芒芒犹豫了一下,随后回答:“我叫曾芒芒,我……是韩青的女朋友。”    “奥?”韩镇长抽了一口烟,皱着眉头说:“如果你真的是他的女朋友,那么,你应该知道他已经转学回江州了。”    从韩青的父亲那里听到答案,这一切才变得真实可信起来,曾芒芒发现,自己其实一直心存幻想,幻想韩青根本就没有离开。    “为什么……为什么他都没有告诉我?”曾芒芒轻声地自言自语。    韩镇长看着眼前的这个失魂落魄的少女,想起来夫人叮嘱他的那些话,仔细琢磨了一下,说:“如果他没有告诉你,也许是因为,他觉得没有必要告诉你,我这个儿子,我是知道的,他重视学业与前途,远胜于其他任何东西。”    曾芒芒的嘴唇抽动了一下,眼泪差点就掉下来,但是她强迫自己忍住了。    韩镇长观察了一下她的神色,语气柔和起来,说:“你们才多大,十五六岁而已,在我看来,你们那所谓的恋爱都不是爱情,因为你们连自己的人生都负责不了,你们拿什么去为爱情负责,去为彼此负责呢?”    韩镇长说完,又抽了一口烟,慢慢地吐出来,烟雾缭绕之中,他看到曾芒芒煞白的脸,又说道:“小姑娘,韩青虽然是我儿子,但是我也不能袒护他,他若真的对你有过什么承诺,那是他太任性,不懂事。我和他母亲已经安排好他出国留学了,他对我们的安排很高兴,他一直希望有机会可以离开这里,接受更好的教育,我想,他对你不辞而别,应该是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所以就干脆选择了逃避。”    说完,韩镇长把剩下的一点烟蒂重重地摁在烟灰缸中,一缕青烟从烟蒂里冒出来,然后就暗下去,变成了死寂的黑灰色。    韩镇长又看了一眼正在发愣的曾芒芒,说:“他这种行为确实太懦弱,太不负责任了,如果他伤害了你,我替他说声对不起,不过,你还这么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遇到更好的人,现在这个阶段,你还是应该好好学习,保证自己有一个美好的前程,而不是将时间都浪费在那些无所谓的事情上,你说对吧,小姑娘?”    曾芒芒听到这里,忽然站起来,她对着韩镇长浅浅地鞠了一躬,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再见。”    说完,曾芒芒转身就走出了镇长办公室,一步也没停地走到了大街上。    她在大街上走了很久,一直到差点滑了一跤,才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天空开始飘起了雪花,这样细而密的雪花,预示着这场雪将会下很久。    这种莫名其妙的失恋,如果是普通女孩遇到,大概会嚎啕大哭、寻死觅活,但是曾芒芒在得到了确切的答案之后,反而冷静了,她宽慰自己说:“只不过是又失望了一次而已,连亲生父亲都可以说走就走,何况是一个只恋爱了半年的男朋友呢?也许这就是男人的通病,他们天生就是那种为了前程,可以牺牲其他一切的动物。”    在路过家门口那个邮箱的时候,曾芒芒想了想,还是打开了邮箱查看,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曾芒芒自嘲:“你还在期待什么呢,幻想他会给你写信吗?”    她重重地关上了邮箱,眼泪忽然掉下来。    “不许哭!”她命令自己,强打着精神,走进了家门。    母亲还如同上午一样,一动不动地蜷缩在床上,似乎连姿势都未曾变过。    她好像都没有意识到,十一点了,自己十五六岁的女儿才刚刚进家门。    母亲听到曾芒芒进卧室的声音,头也没回,说了一句:“我们明天就搬家,你收拾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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