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之死地

“陈君砚……”　　　　混沌中，有一个声音叫着。　　　　“陈君砚！醒醒！你能听见我说话吗？”短暂的沉默过后，特意压低的声音忽然变得暴躁，“我去你大爷的死驴头！是真死了还是睡死了？还不赶紧给我麻溜儿地滚起来！”　　　　混沌中的陈君砚生气了，说他什么都成，就是不能说他是驴！说是驴就算了，干嘛前边还加个“死”字呢！　　　　激动之下，凤凰背后的驴头打了个喷嚏，驴嘴唇一吧嗒，喷出一大坨口水，直直溅到身前鬼七的下#半#身上。　　　　凤凰扭头看了一眼，看鬼七一身狼藉，活像不可说片子里边被蹂#躏的小受，下意识骂一声“该！”　　　　可惜鬼七没有得到风行烈的命令，只能被凤凰抓住一只手，傻愣愣地半弯腰站着。凤凰不知道鬼七觉不觉得累，她自己反正挺累了，虽然很想放手试试，但又怕鬼七伸手一捋陈君砚就直接一命呜呼了。这一放手间责任太大，再累也只能坚持啊。　　　　“如今你有两个选择。”风行烈把凤凰的走神看在眼里，他不恼怒凤凰的轻慢，他只是好奇，一个人怎么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控制好濒临失控的情绪，并最终回归到那漫不经心、百毒不侵的精神状态中。　　　　“第一个选择，被囚禁到无人知晓的地方，直到生命终结。”风行烈举起两根手指，“第二个选择，加入我的麾下，成为能够和傅双桦比肩的干将。”　　　　凤凰苦笑了一下，“真不知道你哪儿来的自信我能和傅双桦抗衡。反正我自己是没有这样的自信的。”　　　　风行烈眯缝了双眼，现在的感觉倒不像凤凰在祈求活路，反过来倒成了风行烈拼命招安！　　　　风行烈暗暗深呼吸一口气，武力上他一根手指就能捏死一百个凤凰，但在精神上，他同样不愿意输给任何人，特别是眼前那个身有残疾，还曾经让他产生莫名其妙的情愫的废人！　　　　“你查过你，从阶下囚到敢死营老大，再到控制了泰半东边军，如果给你足够的时间，你怕还想成为第二个烨青！”　　　　“你那是没查清楚吧？能当敢死营老大，那都是因为我那孔武有力的兄弟二蛋啊！没有他，我估计只能成个炮灰，第一场战就得领便当。”　　　　凤凰一边和风行烈贫嘴，一边在心里和陈君砚对话。两人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不仅能够凭借意志力强弱争夺身体控制权，也能够心意相通，真正实现脑内对话。　　　　那边风行烈还故装沉稳地思考着“炮灰”“领便当”等词语背后的含义，这边凤凰脑内早已吵得不可开交。　　　　“我说陈君砚你能不能冷静一点！？你知不知道我一边对付风行烈，一边用意念禁锢你的身体有多累啊！？”　　　　“我要救妙云师姐！再这样下去，她就要魂飞魄散了！起码在最后的时刻，让我和她在一起！别的我都不奢求，我只求陪她最后一段路啊！难道这都不能成全我吗？”　　　　怪不得说，陷入爱情的人都是傻子，古人诚不欺我！　　　　“陈君砚！你奶奶的！风行烈还靠着你师姐量产敢死军团，升级打怪，迎娶白富美，走向人生巅峰呢！怎么可能让她死嘛！”　　　　“可是师姐已经头身分离很久了，再这样下去，绝对会死掉的！让我再见她一面吧，就一面！”陈君砚已经几近癫狂了，凤凰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勉强控制住他的身体，让他看上去还是沉睡的样子，但沟通……真的无能为力啊！　　　　那边风行烈在自顾自说着什么，凤凰耳边全是陈君砚的哭喊，哪里听得清？　　　　无奈之下，她只能打断风行烈，抱歉道：“不好意思啊，那个……我看那个……呃……敢死军团孵化器，貌似快不行了啊。”　　　　风行烈再一次愣住了，什么“父化妻”？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就是……你右手边那颗头……那个天山的秘密武器，看着快不行了。”凤凰用手指了指妙云，眼里不禁透出担忧的神色。妙云头颅下除了一截脖子，只余空空荡荡。地上全是浓黑的血迹，而妙云早已从轻微的喘息，到如今一动不动。　　　　风行烈也顺着凤凰的眼神看去，心里也打了个突。虽然通过鬼七的双眼看到了神迹宫里发生的一切，但他也只知道妙云能融合其他一切生物，倒真没想过妙云原来也会死的？　　　　风行烈抓起妙云的头发，整颗头便诡异地在他眼前晃荡。等到角度离得近了，头颅突然张开血盆大口，舌头长长地袭向风行烈！　　　　适时凤凰大喊一声“别碰”！　　　　风行烈下意识一甩手，头颅便远远飞出，咕噜噜滚到了凤凰身前不远。本就奄奄一息的妙云，受此重撞，更显得死气沉沉了起来。而凤凰体内的陈君砚瞬间变得精神百倍，一波波意念攻击袭向凤凰，让她额头渗出一层层密汗，脸色也变得苍白。　　　　“你打什么主意！？”风行烈随手拿起个墨台扔向凤凰。　　　　“哐当”一声响，眩晕感袭来，反倒让陈君砚消停了会儿。比起陈君砚的音波攻击，凤凰倒是更愿意承受脑震荡带来的酸爽感觉。　　　　强自振作精神后，凤凰意识到陈君砚是靠不住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叫醒他呢。她慢慢爬向妙云，一边爬一边装作诚恳地回答风行烈，“不是啊，我可都是好意哈。这东西，随便碰可是会被吞噬的。你也看见我后背多恶心了吧？这还只是一块碎肉造成了，要是你碰了本尊，那还不知道会变成啥怪物呢！你那么英明神武，当然不会希望变成像我这样的丑八怪吧？”　　　　风行烈不自觉地点了点头，但又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刚想到不对劲之处，便立马飞身奔向凤凰，“如果真的危险！你爬向它干什么！？”　　　　但已经太晚了，凤凰已经抓住妙云的头发，一甩手，粘在了自己背上，刚好在陈君砚驴头隔壁。　　　　凤凰苦笑，这下好了，前边空荡荡，后面倒是两座山峰，都不怎么美观就对了！但好歹陈君砚这家伙不再叫唤得她头疼了！　　　　凤凰刚想继续和风行烈耍贫嘴，却发现风行烈凌厉的掌风已经到了面前。只是没等风行烈下狠手，凤凰就突然倒在了地上，痛苦地痉挛起来，仿佛四肢百骸都被虫咬一样，拼命在地上翻滚。　　　　“啊啊啊啊！”凤凰痛叫着。　　　　“哈哈哈哈！”背后的妙云却在大笑着。　　　　狠绝毒辣如风行烈，也不禁跳到一边，倒吸一口凉气。妙云头颅和凤凰后背连接之处渐渐浮起一根根粗壮的血管，就像蜘蛛的毛脚，向四面八方蔓延。　　　　难道是妙云以凤凰身体为养分，正在重新生成自己的肉身？但很快风行烈就知道猜错了，这血管还是凤凰的血管，只是因为血液运行速度过快，才会不堪重负浮肿膨胀起来。而这快速流动的血液，全都违背了人体血液循环的规律，竟然从四肢百骸流向后背，没入妙云的头颅之中！　　　　“师姐！？你在干什么？快住手！”陈君砚和凤凰心意相通，更为清楚她此时经受的非人痛苦，“她是为了救你，你怎么能害她性命！”　　　　陈君砚瞬间有了点后悔，他只是想陪着师姐一起告别这个丑陋的世界，尽管任性地想操纵凤凰的身体救人，可却从未想过用凤凰的命换师姐的命啊！但他又怎么会想到，凤凰竟然为了救妙云师姐，甘愿冒生命危险呢？　　　　风行烈看妙云侵蚀凤凰的速度越来越快，内心不知道为何焦躁狂怒了起来，他感觉那不该是属于自己的情感，但那情感又太过纯粹和强烈，让他根本无法辨认，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他急切地想要停止凤凰的痛苦，甚至下意识忽视可能被妙云附身的危险，俯身靠近痛苦的凤凰，但却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鬼七双眼通红，脸颊两行血泪，双腿还是僵硬的，双手却死死扒拉住了妙云的头，想把她□□！凤凰身上的苦楚也同时发生在他身上，这使得他的神志得到了短暂的清明。　　　　鬼七是天生天养的傀儡王，天底下一切污浊都大不过他去！可惜妙云本身带了点异世界的科学成分，加上吸取了鬼七主人——凤凰的血液为养分，鬼七便又天然弱她一分。　　　　鬼七暂时制不住妙云，但总归减缓了一些侵蚀的速度，让凤凰有了短暂的喘息空间。　　　　“住手！师姐住手！”这时候陈君砚也管不上鬼七可能伤害妙云，只是下意识咬住妙云的耳朵，从牙缝里挤出劝阻的话来。虽然和凤凰共生在一个身体里，但他却丝毫没有经受像凤凰一样的痛苦，他知道妙云师姐一定还保有神志，所以才不愿意伤害他。　　　　只是凤凰是他的朋友，当他成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只有凤凰愿意接纳他、帮助他，甚至在他身陷神迹宫时，愿意折返来救他……这样的朋友，陈君砚心中的道义，不允许他为了爱人，而牺牲恩人和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