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15：挣了几块钱　　第二天一大早，天才蒙蒙亮素贞就起床洗脸梳头，家里的大人也都习惯的这个时间起床。李广田不放心三个姑娘去县城，想让大儿子跟着一起去，被素贞再次保证不会有事拒绝。李广田想到素贞的本事，也不再说什么。　　　　他现在对大闺女的态度就是对待成年人的态度，除了素贞的懂事乖巧这外，还有就因为素贞有个厉害的先生。有先生保着，只是去个县城肯定出不了什么事。现在世态安稳，虽说不在严打，可小盲流还是不敢明目张胆的干什么事的。　　　　素贞梳洗好之后，又拿了二弟小弟的两个旧本子，在没有包装袋塑料袋的年代，只能用旧本子来包螺丝肉。人生大事五谷轮回都是用不起卫生纸的，旧本旧作业本都是好东西，大部分人上厠所能有张旧纸都是很好的了，尤其乡下人多说还是用树叶木棍和土坷垃解决。　　　　挎着大半篮子的螺丝肉刚出屋，就见素月素英已经在她家厨屋墙根等着，姊妹三个一照面都相视一笑。素英和素月有些紧张，出了村子顺着河坝一直往西走，在越走离家越远后，素英和素月也没了说话的闲心，有着身处陌生地方的拘谨和小心，紧紧的跟在素贞身后。　　　　从她们村到县城的路只需要顺着河坝一直往西，走到河坝的尽头是个大桥和东西方向的柏油路，这条柏油路从省城，是通向他们县城和戈壁县的必经之路。只要过了大桥往东一直走，就能到县城的主街大路口了。四五十里地的路程不近，提着二三十斤的螺丝肉也不轻，姊妹三个轮流的挎着，累了还要两人抬着走才行。　　　　姊妹三个起的早，走到河坝头过了大桥天也才大亮。柏油路上并没有几辆车经过，等她们一路走到县城街头时，太阳已经东半斜，算算时间她们姐妹走了快两个小时才到县城。素贞用后世的眼光来看，这时候的县城并不大，只有一条二十多米宽的南北大街，大街由南到北也就五百多米长的小县城。　　　　街道两旁除了一个两层的百货大楼，和百货大楼三十米外的两层中医院，以及中医院斜对面十字路口右边的红十字医院，其它的也都是零零碎碎的砖瓦小门面。素贞挎着篮子带着一步一跟随的两个堂妹，直接到了百货大楼不远的路边停下，把篮子放在地上，对素月素英道：　　　　\"你们俩在这里等一会，这会百货大楼里应该有人买肉，俺去百货大楼里看看打听打听肉的价钱，回来咱再商量怎么卖。\"　　　　素英有些紧张，跟素月两人挽着胳膊，紧张道：\"咱不买东西去百货大楼成吗？听人说百货大楼里工作的人，都看不起咱农村人。。。。这县城真大，楼房真好看，也不知道咱们这辈子能不能住上这么好的楼房。\"　　　　素月摇了摇跟素英挎着的手，把手臂抽出来提着蓝子往路边靠了靠，脸上虽然有些紧张，可还是冲素贞笑着道：\"大姐你快去快回，俺俩在这里等你不会乱走。你自己小心着点，俺们两个在外面不会有啥事的。\"　　　　素贞点头，就朝百货大楼里走，大楼里除了在这里的工作人员之外，并没有太多的人逛街。一是现在时间还早，另一方面是有工作的忙着上班，乡下的人除了必要来百货大楼的很少。素贞一身的旧土布衣服，就算皮肤容貌加分了不少，依然招白眼而且素贞因为好奇现在的百货大楼规模，在百货大楼里左看右看的，旁人看来就是一副乡巴佬进城的模样，招来的白眼够装一篮子了快。　　　　穷也是一种罪，就算什么都没做错，只因为你穷，所以连出现在某些地方都是一种错，连你的呼吸也都是错。如果素贞只是一个普通的十七八岁少女，被百货大楼里的售货员明目张胆的鄙夷，肯定依旧紧张自卑的埋头不敢踏出一步了。　　　　但素贞不是，前世她就算是个农村小老太，也是去过不少次商场的，镇上的县城的商场都去过。跟什么东西都能买到的大商场，只有两层小楼还没多少货品的百货大楼，她真的不觉得有什么可高高在上的。百货大楼里的售货员，现在是端着国家饭碗让人羡慕的工作，要不了几年都要下岗的。　　　　一时的得意不代表一世的得意，是也不知道十年后的风水轮流到谁家。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很多人都明白的道理，却很少有人能做到。　　　　卖肉的摊位在百货大楼一楼最后面，因为肉一项都是紧缺的东西，猪肉摊子旁已经站了四五个不同年龄的女人，叽叽喳喳的让卖猪肉的小伙子给她们切肥的五花肉。素贞上前看了看猪肉，比起精瘦肉的后腿，猪五花显然更受时下的人欢迎。　　　　卖猪肉的年轻小伙切肉剔骨的动作利索，嘴里还不耽搁跟买猪肉的人讲价格，最好的五花肉，有肉票的四毛五一斤，没肉票的五毛二一斤。既然已经知道想知道的事，素贞没多停留就离开了供销大楼，心里对她们的螺丝肉也有了定价。　　　　素贞刚出供销大楼，一直盯着供销大楼的素月素英两人就舒了口气，显然看到素贞总算放心里。素贞带着两人提着篮子往路边靠，掀开一点篮子上盖着螺丝肉的土布，素贞也没有害羞的情绪，只要有人路过都会笑盈盈的推销她们的螺丝肉。　　　　螺丝肉人们并不陌生，素贞推销螺丝肉时三个人有三个人感兴趣，蹲下来掀开土布看看螺丝肉，发现收拾的干净并没有想象中的土腥味，所以都有意询问价钱，猪肉好吃可毕竟不是人人都能天天吃，螺丝肉好歹也是肉，能给家里添个荤菜。　　　　在素贞打听了猪肉价之后，螺丝肉的价钱就有了计较，她在素月素英两人吃惊瞪大双眼中，直接跟人说两毛钱一斤。这个价钱很公道，两毛钱一斤加点葱蒜就能炒出来一盘，但国人的思维是不管价钱合不合理，都会习惯性的还价。　　　　素贞对还价这事早有准备，只笑着解释道：\"螺丝捞的麻烦，收拾干净也麻烦，两毛钱也都是辛苦钱，要是大哥大姐们诚心想买，就两毛钱一斤五毛钱三斤。俺们家离县城四五十里地，早早的卖完俺们也能早些回家。\"　　　　五毛钱也就一斤猪肉的价，一斤猪肉和三斤螺丝肉，质量不同可数量却更吸引人的购买欲。一斤猪肉就是在省着吃，最多只够一家人吃两顿，这还是一人吃不了两块的情况下。可三斤的螺丝肉就不同了，因为个头小一家人都能吃上不少。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心动，虽说都是肉可猪肉油水足，螺丝肉没油水还要用油炒。有意的人直接买上一斤三斤的，犹豫的人也在素贞温言细语劝说下，不舍得多买花个两毛钱买上一斤回家添个菜还是舍得的。　　　　县城里有个面粉厂皮革厂毛巾厂还有拉链松紧厂，所以工人还是有不少的。这年头工人工资就算普遍不高，大钱没有小钱还是比村里人要宽裕，不管买螺丝肉的原因是什么，素贞她们的螺丝肉卖的还不错。　　　　二三十斤的螺丝肉两毛五毛的卖，不到正中午就卖光，素贞虽说不识字，但毕竟有一辈子的生活阅历，就算没数小布包里的毛票子，心里也大概知道卖了多少钱。收拾好竹篮子，素贞摸了摸饿得咕咕叫的肚子，拉着两个从收到钱就一直不可置信神游的堂妹，朝前面不远的中医院走去。　　　　她刚才留意到从那边过来买螺丝的人，偶尔会有人手里提着烧饼。她们姊妹三人早上起早就没吃什么东西，这会都饿得肚子咕噜噜直叫，不吃点东西等会回家可就难熬了，四五十里地要靠双腿走回去呢，一定要有足够的体力才行。　　　　到了中医院门口，在旁边的小巷子里果然看到有卖烧饼的，味道离的远也闻到了酥香的烧饼味，姊妹三个都默契的吸着鼻子吞口水。素月素英都看着素贞不说话，笑嘻嘻的脸上意图很明显。素贞对县城不熟，心态方面却不惧任何人，上前大大方方的询问烧饼价钱。　　　　买卖人大多都是热情的，并没有瞧不起素贞三人的意思。这年头除了城里有工作的那类人，还有家庭条件好的那一类人，农村里来县城的人情况基本都差不了太多。素贞虽然衣着朴素的很，但因为少见的白白净净年龄也不大，九分钱一个的烧饼经她还价，五角钱买了六个。　　　　烧饼并不是很大，只有成年男人巴掌大小，一人两个烧饼素贞的胃口是够吃了，素月素英不一定能吃饱。买了烧饼素贞也没马上离开，咬着烧饼跟烧饼摊的大叔聊天，目的还是跟烧饼摊的大叔询问县城哪里人流最多，还有哪个地方能卖到渔网。　　　　烧饼大叔家是县城边的，在中医院门口卖了两三年的烧饼了，素贞问他的事还真是找对人。因为现在大多人都看不起小商贩，素贞的态度和询问都让烧饼大叔谈话兴趣爆棚，很自豪的称县城里就没他不知道的。　　　　\"县城人流最多的就是这条街，从中医院往东的那条街，每天上午都有几个乡下来卖菜的人，那边不少人都会去买些便宜菜。你说的渔网那边就有家铺子卖，价钱实惠还耐用。你们几个姑娘买那玩意干嘛？家里大人让买回去的吗？\"　　　　素贞咽下嘴里的烧饼，笑着回道：\"俺们家在大河边，家里兄弟姐妹太多了，农村人想要出息只能靠念书，可饭都吃不饱哪还有余钱去念书，就只能想法子从水里扒拉。从水里扒拉东西就得需要渔网，俺们也没什么钱只能买一小块渔网。\"　　　　烧饼大叔家也是种田的，家里要是没有能耐的靠山，想跳出农家基本只有两条路，一是上学二是去当兵，念书需要钱供，念成什么样还是两说。而当兵也是需要门路，拥军护军，当兵不愁吃穿所以去的人多，当兵的名额就很难弄到，难啊。　　　　卖烧饼的老板对素贞的话也是深有所感，甚至比素贞更感怀自身，叹气道：　　　　\"谁说不是呢，我家儿子闺女都没念书的条件，现在轮到孙子辈们有那个跳进，怎么也不能埋没了孩子。我家大孙子就快小学毕业了，成绩在班里可好了，考试从来没出过前十名，教他的老师都夸那孩子是个念书的料。儿子们没指望，大孙子要是能考上中专，我们家先人地下有知都死而无憾了。\"　　　　素贞点头：\"是啊，俺家俩个兄弟都在念书，俺爹就说只要他们能念，就是砸锅卖铁都要供他们念书，俺家大弟也不小了，过个一两年就能成家，到处都要用钱。这实在逼得没法子了，只要能换两个钱帮衬家里，俺们姊妹也不嫌旁人说闲话了。\"　　　　烧饼大叔也叹气，他做小商贩也没少被人说丢人的闲话，可只要能挣钱能给家里儿孙帮衬，供孙子们念书，他一把年纪丢不丢人的也不怕人说闲话。看了看素贞姐妹三人，叹气的感慨穷人家的孩子都早当家。　　　　\"可不是，都是被逼的，好好的日子谁愿意折腾这些东西。\"　　　　话题越聊越投机，素贞知道的事情也越多，等她们告别烧饼大叔朝大叔说的那条街去，走了好远素英才歪着脑袋问素贞道：\"姐，你跟那大伯说那么久，就是为了去卖渔网啊？咱买渔网干啥啊咱也没啥钱买不了多少网，再说了也没有船又不能捞鱼。\"　　　　素贞脚下不停，闻言只是淡淡笑道：\"多打听一些事也没坏处，下回咱来县城卖螺丝肉不一定有今天好卖，这东西见水就长，沟沟坎坎有水的地方都有，过不了几天肯定有人跟风卖螺丝肉。螺丝肉买不上价钱了，咱们就只能想旁的法子挣钱，关键是咱们没本钱，只能从螺丝这种无本的买卖入手才有赚头。\"　　　　素英还是有些不解，听到有人会跟风卖螺丝肉，心里就开始着急：\"卖螺丝肉是咱们先想出来的，别人咋能跟风抢生意，太不厚道了吧。\"　　　　素月看了素英一眼，扭头腼腆的笑着对素贞道：\"有啥不厚道的，人家也不认识咱们是谁，有钱挣谁不乐意。反正俺都听姐的，姐让咋弄俺就咋弄。咱们亲姊妹谁跟谁，姐肯带着俺们一起卖螺丝换钱，不管是亏了还是赚了，反正姐不会让俺们吃亏的，俺信大姐。\"　　　　素月和素英只差了几个月，但不得不说性格上素月一直都比素英讨喜，素英跟素娴的性格更像是亲姊妹倆，都一样的急性子说话很少细思，也不会花心思转弯，有啥都拐弯抹角的说。素贞笑了笑没在说话，三人也找到了烧饼大叔说的那家铺子。　　　　里面卖的东西不多，基本也就是手工做出来的渔网，用撒网有沾渔网，还有些鱼叉之类的东西。素贞问了价钱，花了八毛钱买一块两米长一米五宽的渔网，付了钱她们也没多逛，卖了五毛钱的叮当糖就挎着篮子回家了。